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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涯(42)

君晏是指望不上了,木槿两副药就让他回春了。为此他后来还去找过慕连舟,结果费尽口舌说了三个时辰,喝掉十几碗茶,慕连舟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到君晏最后说要晚上跟慕连舟挤一张床,要跟他谈到天亮,慕连舟才冷哼一声,把君晏一路提溜到木槿住的‘浮光’,挥手扔了进去。于是里面又爆发出木槿与君晏响彻云霄的吵架声。

怎么办?总不能让颜如昔去绑架木槿吧!

颜如昔一脸沉郁地伸手去推内寝的门,推了两下却没有任何反应,不由手上又加了三分力。

“嘭!”的一声,门被猛地推了开去,却不知从哪里灌出一股风,硬是把颜如昔手上的油灯卷灭了。

整个“照影”瞬时一片漆黑。

颜如昔立刻心生戒备,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侧耳细听。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她一时不能适应,竟是什么也看不见。

“谁!”颜如昔忽然一声冷喝,说着便要伸手去拔成碧剑。

“颜姑娘,薛某深夜造访,带来不便之处,尽请见谅。”熟悉的阴柔之声在身前五步处响起。

颜如昔将剑缓缓插入剑鞘,冷言道:“晋王的人不是跟踪人就是闯民宅。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手下,看来晋王也不是什么行事光明磊落之辈!”

“颜姑娘所言甚是!未央阁慕阁主本就是言辞犀利刻薄之人,颜姑娘的口才果然也不遑多让啊。”薛庭树语气倒无讽刺之意,仿佛对颜如昔指摘晋王并不生气。

颜如昔双眼逐渐习惯了黑暗,只是今夜云层颇厚,竟是丝毫没有月光,她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悠闲坐在桌旁的白色轮廓。

颜如昔摸摸身上,没找到火石,想起适才落在楼下没有拿,不禁微微有些气恼:“为什么弄灭我的灯?”

“我怕你们慕阁主看见照影楼里有两个影子,横生事端。”薛庭树似乎有意将“事端”两字提了一个调,只是夜漆如墨,看不见颜如昔脸上的表情。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呢?”颜如昔讥诮道,接着摸黑走到桌旁,将成碧剑往桌上一放,对着薛庭树坐了下来。

“谢我又不会辱没你。好歹你也该称我声师叔呢!”薛庭树笑吟吟地看着对面那一抹淡青色的影子。

这一句着实让颜如昔吃惊不小!

“紫鸠那小子我也好多年没见了,我以为他这辈子除了跟星相术数琴棋花鸟纠缠不休,就是和他满屋子大大小小的铜镜相依为命,没想到他还收了你这么个徒弟。”薛庭树语气颇有些感慨。

“你今晚来此是为问木槿的事么?”颜如昔不着边际地岔开了话题。她自己就从不当面称紫鸠为师父(因为紫鸠不让……),更别提去叫这个大她不过五六岁的人做师叔了。在颜如昔的潜意识里,师叔的年岁怎么说也应该是个当爹的,怎是眼前这白面无须的小生做得?

“呵呵,不是催,是想问你,需不需要王爷帮你一把?”薛庭树也很顺从地随着颜如昔的话跑了。

“不必。”颜如昔想也未想一口拒绝。她才不要和晋王那边沆瀣一气!

“噢。那想必你应该很有把握了?”薛庭树依旧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不过这倒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颜如昔没回答。

因为她没把握。

因为她要骗的人是慕连舟,是心生七窍何等精明的慕连舟。

“唉……”薛庭树叹了口气后悠悠站起:“晋王就是叫我来传个话:两天后若是木槿还是随蔚王走了,你的真实身份也就不再是个秘密了。”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颜如昔话语中透着阵阵森然。

薛庭树哂笑:“威胁不过是警示的暗面。薛某叨扰已久,这就回府了。”

薛庭树在黑暗中似是目可视物般,眨眼功夫人已下得楼去,声音从楼下清晰传上:“颜姑娘,记得点灯,看得清楚!”

颜如昔坐在原处未动,心道你这鬼魅已走,我还有点灯的必要吗?况且本就打算上床休息,点不点灯有什么所谓呢,这人还真管的宽。

等等……

看清楚什么?

颜如昔忽然有种少了什么的直觉。她勉强压住心中一丝不好的预感,缓缓伸出手去朝桌上一摸——

成碧剑没了!!

好你个薛庭树!枉你言谈举止似是一介书生,怎知竟是顺手牵羊之徒!

颜如昔大怒,正待起身追赶,忽又冷静了下来。很明显薛庭树是有意让她发觉成碧剑不见了,这一举动很有可能是为了引她前去。

可是成碧剑是师父赌了命送她的!哎,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去追,总比去王府讨强。

颜如昔拉开窗户,借着点点微薄的星光,飞身一跃,寻着薛庭树回府的方向去了。

盏茶功夫,颜如昔终于在距晋王府不过几十丈的地方看见了薛庭树的一袭素白。

“薛庭树!”颜如昔几个起落便逼至薛庭树身前。

“怎么,颜姑娘是想随我去王府吗?”薛庭树对颜如昔的出现似乎有些惊讶。

颜如昔无视他讶异的神色,她一伸手:“成碧剑!”

薛庭树挥了挥手中那把不曾离身的折扇,道:“我做什么要拿姑娘的剑?再说你看我浑身上下哪里像是藏了剑的?”

颜如昔这才认真打量了下薛庭树,他身形修长,一身长衫切体合身,根本无法藏一把一尺多长的短剑。

“可是……”

“庭树没拿你的剑,是本王拿了。”

醇厚的声音自背后响起,颜如昔却没由来得一颤,转过身去看着风姿青窬的晋王尉迟颉。他手上正把玩着一把碧色琉璃剑。

“你……”

颜如昔忽觉背心一痛,胸中立时翻滚如惊涛骇浪,一股腥甜争抢着从喉咙涌出,张口便化为阵阵血雾,被秋风带着散落四处。她两眼一阖,不自觉的膝下一软,站立不住即将倒下,朦胧中,却落在一个冰冷陌生的怀抱中……

乌啼惊人梦

一阵巨痛,让颜如昔悚然惊醒,接着浑身上下如蚁噬般的刺痛让她立时脑海一片澄明,更觉身上痛得厉害,倒不如晕厥的好。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让她不住干呕,下意识地要伸手掩口,却发觉除了细微得“叮铃”之外,手臂是如何都无法动弹。她眯起眼朝自己的手看去,不禁大吃一惊:两只纤细皓腕竟被指头粗细的精铁锁链层层锢起在木架上,白皙的皮肤被磨得皮开肉现。她略一挣扎,浑身如散裂开来,痛得她无意识地颤抖抽搐,一袭青纱早已是血迹斑斑破烂不堪,里衣也湿透如落水,紧紧得裹着她清削的身体,在阴暗的石墙前勾画出一副诡异而曼妙的曲线图。

颜如昔强忍着阵痛,努力让自己定定神,可还是头脑发胀,想来是昏迷后又被灌了迷药。

她极力睁大眼,环顾着眼前的一切,想弄清楚自己到底身处何处。

眼前是扇粗大厚重的木栅门,身后是冰冷潮湿的石墙,左右两块墙壁基本看不出颜色来,因为被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刑具挂得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