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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涯(11)

那人看着好笑,倒也没再继续劝说,而是转身向回走:“山间兽多,它们可不介意自己的食物长得是否丑绝人寰。”

卓清瞅了瞅身后望不到头的山野小径,略一疑迟,回身远远跟在紫衣人后面。

“对了,我叫紫鸠。你叫什么?”

“卓清。”

“卓然清逸?嗯,背影倒是如此。”

“……”

紫鸠的烹饪手艺的确不错,至少比卓府的厨子要高出两等。满桌的昭州小吃色味俱佳,一眼看去,尽是卓清不曾见过的佳肴美食。

“喏,金门鱼羹,宣台圆子,扑刀鸡鹅面,红熬姜豉,献糕,栗黄,琥珀蜜,桃穰酥。”紫鸠笑眯眯地看着卓清满目疮痍的脸。这张脸初看的确骇人,只是紫鸠从救下她起,就不得不面对她那张“惊”世“骇”俗的脸,看的多了,多少也麻木了些。

“你平日里都做这么多吗?”卓清此时已知紫鸠是一个人生活在这个名为“泊烟谷”的地方,他还自封什么“泊烟谷主”,着实让卓清讽刺了一回。

“看心情吧。”紫鸠满脸献宝似的表情:“其实,以前师父还在的时候,会经常想吃这些。后来师父仙逝,师哥又不愿意继续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倒也自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抽签喽。”

“咦?你还有师父和师哥?”卓清满口献糕,唇齿生香。

“你以为我是纯野生的吗?”紫鸠没好气道。

卓清自小好甜食,加之紫鸠的手艺实在无可挑剔,于是卓清内心不得不承认,她彻底沦陷在紫鸠的“琥珀蜜”和“桃穰酥”里了。

“好吃吗?”虽然紫鸠对自己的厨艺颇为自负,但还是喜欢听别人亲口说出赞赏之词。

“……唔。”卓清口中含混,心里却暗叹眼前这妖怪手艺还真不赖。

“既然娘子喜欢吃,为夫定然常为娘子做来吃!”紫鸠似是忘了丢绣球的那个才是要当“娘子”的。

卓清脸色一黑,猛的抬头,正对上紫鸠笑盈盈的眼神。幸好她一眼便捕捉到紫鸠戏谑逗弄的意味,不然她非得把手里的碗扣到紫鸠脸上不可。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像卓清这种戒心极强的人也逐渐转变对紫鸠的态度,不再像适才那般冷言冷语了。两人边吃边聊,没一会儿便对彼此略有了解。

“你想不想解毒?”紫鸠眨巴着他密若翠羽的睫毛。

“嗯……”吃掉了最后一块琥珀蜜,卓清才反应过来紫鸠刚才讲了些什么。

“你说‘离尘散’?”卓清问。

“没错。我想既然你能身带剧毒的活了十四年,我就有办法帮你解毒。”紫鸠的眼神很笃定,竟让卓清静下心来认真考虑此事。

“可是……我活的好好地,解不解毒又有什么关系呢?”卓清权衡了一下,实在找不出非解不可的理由。

“唉,你长得这么天怒人怨,还不是因为这‘离尘散’。若你肯让我解毒,我保你恢复原貌!”紫鸠说着说着竟然开始神采焕发,仿佛替人解毒是件无上快乐之事。

只是这太过激动地表情让卓清不得不再次戒备重重:“给我解毒于你有何好处?”

“哎呀!你一出门便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难不成你平素照镜子还暗爽不成?”对于紫鸠来说,保持姣好的容貌是一等一的大事。从丑姑摇身变为美女,如此好事,应该是人人趋之若鹜才对。

卓清拿看怪物的眼神瞥了紫鸠一眼:“有病。”

“……行行,我有病,我手痒,我无聊。”紫鸠没见过卓清这种连他人的好意都要防备三分的人,不禁面有愠色。没想他这句气话倒真让卓清信了。卓清一想眼前这人竟然无聊到跑下山扮勾栏里的姑娘抛绣球,就不难理解他想给自己找点事做的心理了。

“好吧。不过我可没什么能酬劳你的。”卓清思前想后,觉得反正她现在也无处可去,自己又长得十分安全,不如就先留在此处,有好吃好喝,还有人自愿为她解毒。

紫鸠闻言大喜,乐呵呵得保证次日定会为她多做几道甜点

卓清失语。不过此时想想,不过是在此处留些时日,正好也计划下接下来的打算。

只是没想她这一留,便是九年。

除却巫山不是云

泊烟谷的生活的确是平淡闲适的。

卓清似也爱极这种清静,这一点紫鸠没超过半天时间就发现了。于是他便利用卓清这点心理,加之他人前一面人后一套端茶倒水亲自下厨的出色表现,不出两天便让卓清对他态度大为好转。

在确定卓清的确很享受谷中的生活后,紫鸠才敢告诉她其实解毒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你是说……解我身上的毒需要至少三年?”卓清一字一句的重复着紫鸠刚才的话。

紫鸠半天没琢磨出卓清脸上表情的含义,只得老实道:“呃……嗯……你浑身上下都是毒血,需要全部换过才可。但若求短期内全部换尽,则难以固本,更伤精气,反而容易危及性命。”

“这血如何换法?”卓清略一沉吟道。

“以你的血液为本,寻得与你气血相容之人为源,至少七日才可换得半盏。”紫鸠道。

“你意思是我与谁血液相融,谁便为源?”

“答对了!奖块糖给你。”紫鸠说着便抓起盘中一粒桂花糖丢给卓清。

卓清回赠他一个白眼算是礼尚往来:“那不是滴血认亲的方式吗?恐怕不行吧。”

看见卓清俨然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紫鸠不禁磨牙:“跟笨蛋讲话真是费神费力!”

卓清意态自若的拨开桂花糖的糖纸,又细细撕去糖衣,贝齿轻启,甜腻的糖粒轻巧的滑入口中,一阵芳甜瞬间仿佛蔓延全身。卓清满意的抿了抿嘴,这才道:“这几日给笨蛋端茶倒水下厨做饭挺辛苦吧?功课做这么足,本来我也是真动心了,不过现下看来,‘离尘散’远远没有你缺德的舌头毒性大。”

紫鸠一看卓清早已看穿他的用心,又气又尴尬:“怎么?你威胁我啊?”

卓清轻轻的揉捏着桌上的糖纸:“这毒解不解,我本就无所谓。作何威胁你?”

紫鸠想了下,觉得也对。连日来一直是自己热脸贴冷屁股,追着卓清要帮她解毒。卓清对他的热情也的确无甚所谓。况且卓清虽然喜欢泊烟谷,但怎么说也只住了三两天罢了,再喜欢也不会舍不得离开。

紫鸠有种极度挫败感。自己竟然被这个又丑又小的丫头三番五次的捏圆搓扁,哇呀呀呀呀,这番情景若让他那群狐朋狗友看到,非笑到死过去再活过来再笑死过去……

活该!谁叫自己每日无聊的生活都能淡出鸟来,现下好容易撞上门一个,就是脸皮厚到针扎不破刀划不烂的地步,也要把她留下来!

“嘿嘿……”紫鸠态度瞬时一个黑白大翻转,让卓清抖了一地鸡皮疙瘩:“娘子莫气!为夫解释给你听就是。”

卓清面现菜色。当初紫鸠那个绣球分明是冲她砸去的,现在还被他占尽了口舌便宜,真是越想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