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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有病,得治!(96)

听到“重甲”二字,我背心生寒,随即咬牙大声道:“重甲便重甲!全军将士都给我听好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发出一点声响!”

我跳下地牵着马躲在岩石后,摘了头盔,将额头抵上冰冷的石头,用刺骨的寒凉维持自己所剩无几的冷静。

四下一片风声怪啸,没过多久,远处便隐隐传来闷雷一般的声音。不多时,轰轰然的马蹄声贴着地表清晰的传来。墨色的夜里,幢幢兵影逆风推近,铁骑踏起的扬尘在这里都闻的真切。

我紧张的牙关打战,浑身发冷,额头也沁出了细汗。在这种时刻,我竟然心里生出一丝悔意,后悔我没有干脆把一切都丢给小江,自己躲在后方看他们拼杀就好。

愣神间脚下的大地震的更厉害了,赤字军团潮水般从小南峰下缓慢涌过,像一辆可以撞毁岩崖礁石的巨型战车,藏在身后的马匹躁动不安的跺着铁蹄,恐惧的嘶鸣声湮没在铺天盖地的隆隆声中,扬起的飞尘如一面冲天的战旗。

过了良久,赤字军团才尽数离去,脚下的土地却仍然轻微震颤着。

“时音姐。”见我无动于衷,小江有些焦急的低声喊我。

轰轰马蹄声尚未远去,我却仿佛能听到自己突突的心跳。我左手紧抠着岩石,右手五指僵硬的展开了片刻,才颤颤的按上腰后的刀柄,紧张的不能自已:“传,传令。”

“什么?”小江皱眉,伸过头来问:“时音姐你刚说什么?”

我扭过头转手给自己了个嘴巴子,临阵这般怯懦,若是我爹活着,就是有十张老脸也不够我丢的!

我停了下,然后狠狠的,用力的吸了口气,猛的转身高声喝道:“传令擂击战鼓!都给我朝着赤字军扯了嗓子喊!有多大声喊多大声!”

喊完话我一把将重盔套在头上,利落上马,冲小江道:“小江!鸣镝三发!”

小江二话不说张弓搭箭,连着三枚鸣镝尖啸着斜窜上天,如针尖般刺破夜幕,紧接着嘶吼与战鼓齐齐响起,山呼海啸般直震上云霄。

“杀!杀!杀!”一声声咆哮,振聋发聩。

拔地通天的夜幕下,我策马奔上小坡,背后是狂潮般的齐吼,因着内凹的山势,声音更是被放大了数倍,在怒风中铺天盖地般朝着赤字军的方向推了过去。尚未奔远的赤字军团在巨大的吼声中纷纷勒马,乱成一片,完全忘了整合军队调度冲锋,多被这听上去似数千人齐吼的声音震的不知所措,披着重甲的战马不安的拥挤在一起。

小江跟着跑了上来,冲着我大声喊:“时音姐!要不要发动冲锋?”

我抬眼,头顶月驶云移,浓云随着大风渐渐挤向远处,山下广袤的平原完□露在霜白色的月光下。

“不许冲锋!”我按住他拔刀的手,“会暴露兵力!况且轻骑怎么可能冲的过重甲!”

小江急问:“那怎么办?”

我凝眉道:“小江,一旦赤字军攻过来,不许迎战,必须逃跑!重骑兵装甲沉重,马匹跑不久,他们若追,我们就用跑来拖死他!若对方下令整合,我们便冲散他们!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等着鹰翼军的兄弟赶过来再展开两面夹击!”

“好!”小江忙不迭点头,调转马头便准备离开,才行了两步,他突然回过头高声道:“时音姐,谁说你不会带兵!我看行!”

我扭过头,小江已策马跃下小坡。

“我曾用了四年的时间,每日去看一个斥候练兵,真是没想到如今竟也有了用武之地。”我苦笑着自言自语,抬起手想挠挠头发,却碰到了冷硬的头盔。

赤字军果然很快便稳住了阵脚,迅速整理队形,百人结队,调转马头便朝这边冲了过来。显然对方在不熟悉我们兵力的情况下,不敢轻易调动太多重甲冲锋,整个扑过来的兵甲阵型像一杆笔直的箭。

看着重甲大队逆风扑进,我的眼皮突突直跳,眼见骑兵距离这里仅剩数十丈的时候,我猛的一拽缰绳调转方向,奋力用刀背重击马臀,催动战马向坡下狂奔,边逃边嘶声冲着剩下的弟兄大喊:“分开跑!分开跑!打散他们!千万不要缠斗!”

我攥紧缰绳,俯□混在众人中狂奔,明明是逆风而行,背后却冷飕飕一片。此时此刻我突然发现真的被死亡咬住领口的时候,好像也就无所畏惧了。

果然,赤字重甲军追击了一阵,队形便开始散乱。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速收拢”,重甲骑兵的速度明显减了下来,并朝着战鼓响起的方向迅速合拢。

“不要让他们整合!”小江高举令旗,话未说完,就听得前方隐隐传来数声号角。

鹰翼军他们冲过来了!

众人脸上皆现狂喜之色,小江猛的拔出马刀,刀尖指天,高声大吼:“冲锋!!”

不多时,鹰翼军的兄弟便由远及近,挥舞着长刀朝这里冲了过来。我伸长脖子一眼扫去,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无怪他们冲不出来,原是剩下的人竟然不过数百!我登时纵马朝着小南峰下返了回去,一个人绕过混战的兵马,悄然上了土坡。

厮杀中,战车上的火把被砍倒落在地上,大火在干枯的野草上迅速蔓延,照的天幕一片惨红。浓烟中,一人一骑忽然旋风般闯入我的视线,马背上的武士披着染血的战甲,背影如移动着的山岳,雪亮剑光所到之处无不带起喷涌而出的血注,速度快的令人咋舌,剑势更是狂猛的可怖。

“副将!”不知谁呼了一句,不过顷刻,鹰翼军摧枯拉朽的状态便在陡然间便凝起了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

他还活着!曾奚还活着!

心中一丝释然像被点燃的捻子,一路嘶啦啦的烧进心底。

还没来得及狂喜,忽听得重甲骑兵团中传出阵阵高亢凌厉的铜角声。听着这声音,我用力一拉马缰,兜转过马头,冲血战的轻骑急急呼道:“不要恋战!迅速撤离!赤字军剩下的兵甲马上要围过来了!”

我直起身,正待离去。冲天战火中,曾奚的背影忽然一滞,于刀光血雨中猛的回过身朝我这里看来。他的目光如被烈火灼烧过的刀锋,似要将身前一切干扰烧为灰烬,神情里莫名溢出的柔软掺杂在冷硬的杀气中,显得突兀又不自然。

我欣喜的冲他笑着,却忘了自己还带着头盔。

曾奚眼中露出明显的迷惑,拽过马首似要朝这边过来,我这才发现他似是已受了不轻的伤,整条左臂十分别扭的被绷带吊在身前。才行了两步,他的身后骤然腾起一个巨大的身影,远看如展开双翼的巨型蝙蝠,携着带血的刀光凌空向曾奚扑去。

错眼间,曾奚已然横剑转身。

“当!”

兵刃相接,震的偷袭那人翻身后跃,曾奚亦是差点坠马。我定睛朝那持刀的将士看去,发觉竟是名军衔极高的统帅,那身形横竖让人觉得眼熟,却因他同样带着头盔,看不清面目。那名统帅才一落地,便再次纵身跃起,刀势连绵无阻绝的朝曾奚袭去,快的让人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