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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的方程式(15)

3.

七重站在讲台前,总感觉被一道炙热的目光注视着。她有时候抬头,目光会下意识地掠过旗原坐的位置,可却从来都没有与他的眼神相遇过。就是这双让她无从找寻的眼睛,打乱了她所有的秩序。她紧张到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轻松而严谨地呈现那个大方丰富的赫老师的形象。几天下来,这已经成了一种沉重的压力。

晚上回到住处,按照七重往常的习惯,处理完一些琐碎的事情后她就靠在床头看看书,困倦的时候就会睡了。这几天,望着书上的字迹,她都会走神到别的地方,比如在大学校园里的图书馆,自己看到突然出现的旗原时的心情;比如他拿着书期待地对她说"我先走了"之后离开,自己望着他的背影时的感受;比如……

像魔术般,书页上的字体变着让她越来越清醒的戏法,零碎的念头也不停地在她的情感天平上为旗原一次次叠加砝码。被压得透不过气的七重只好离开卧室,走到储藏室,站在各种玻璃瓶面前犹豫着,最后拿了自己从没碰触过的黑方,回到客厅。

她倒了小半杯,坐到沙发里。平时很少看电视的她,主动打开了电视,望着屏幕上跳跃的广告,竟然又呆呆地陷入到与电视画面毫无关系的沉思中去了。在那里,她与自己想躲避的影子相对,依恋,期待。

无形中似乎有人在耳边提醒她那天发生的事情,还对她碎碎念:"他是你的学生……他还小……"

她转身回望四周,这空落的空间里只有自己。

"他是你的学生……他还小……"

又重复了一次。

"他不是……我们相遇的时候他不是……"

她在心里这样努力地辩解,可那个人根本听不到。

将杯内的深色液体一饮而尽的时候,她甚至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畅快。虽然夹杂着痛感的酸楚,可对积留在心里的残念也算来了一次即刻梳理。七重对着空了的玻璃杯冷冷地笑了笑,便趴在了沙发上。

不能相对,无从依恋,不敢期待。

这一夜,她就一直趴在沙发上,梦到自己趴在一条薄薄的毡子上,这毡子好比童话中的神奇飞毯,却一直没有带着她飞起来,而是一直在坠落,一整夜不停地朝某个无尽的深渊中落下。

当七重睁开眼睛的时候,梦里坠落至深渊的绝望意识和头部的痛感纠缠在一起。回想到自己昨天夜里喝酒的原因,复杂的情绪顿时将她牢牢围困住。

"自己为什么……要对他说出那样的话呢?"

不知道为什么,七重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在海里独自潜水的人的身影。那是听到自己说过那些话之后的旗原吗?

外面的天光追赶着她。七重到学校的时候,已经过了第二节课的时间。

"赫老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七重刚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旁边的松平老师便有些担心地问她。

"嗯?怎么了?"

"平时赫老师都来得最早,而且,你今天脸色也不好。你还好吧?"

"哦……还好。"

"那就好。那我先去教室了。"

"回头见!"

"回头见。"

并不是因为松平老师的话,是七重自己对于昨夜的事情的芥蒂,她有些不自信地在去往教室的半路上折回去了洗手间。她关上门,站在镜子前仔细检查了自己的仪容,确定自己除了有些疲倦之外并无任何不妥之后,她才走进教室。

旗原的座位对七重来说,好比一幅完整的画作上被镶嵌了特殊装饰的部分一样,她的视线在以问候的方式扫过去的时候,总是会在他那里多停留几秒,而后又连忙移开。

可现在,他的座位上是空的。

窗外的榉树将红火的颜色捧了出来。七重看了看外面,想到没有来上课的旗原,心里体会到了那些早已超出老师和学生之间的情感,像没有溶解在水杯中的颗粒状物质般突兀地存在着。

她被无数种猜测袭击了,空着的座位像是她导致的某个伤口一样,直直地盯着讲台上的她。

"对不起,同学们,因为老师临时要处理一些事,所以今天这节课请大家先整理一下上周的标本资料。"

七重急急地离开了教室。走出教学楼玻璃门的时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上面教室的窗户,准备去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里。

视线上方,在教学楼的顶层,有个坐在栏杆边上的身影,火红的t恤衫后面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的"0"。

是他。旗原。

她转身又进了教学楼,刚爬到五楼拐角的地方便看见一束从上面流泻下来的白色光亮。穿过开着的铁门,她看见了空阔的天台,以及天台一角坐着的男生的侧面。

七重慢慢走过去,鞋子在水泥地上发出"噔噔"的声音。他仍然望着自己前面的某个地方,没有侧身看一眼。

直到她走到他跟前,先开口问他:"为什么不去上课?"

"你不也没去?"

"我们不一样……"

"对,你是老师,我是学生。"

"别孩子气了,回去上课吧。"

"老师先管好自己吧,上课时间不也没有好好待在讲台上面吗?"

她知道他还在为坐船回来那天自己说过的话而生气。

"是因为那天……我……没有回复你的短信吗?"

"有人还会在乎那些吗?"

他说这些话的语气冷冷的。即使七重看着他,他还是望着别处。在她面前这火红的颜色里面,他的心已经被自己那天的行为伤害了吧?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些的七重,心里便莫名地难过起来。

她走到他的视线中间,很专注地望着他的眼睛,说:"旗原,对不起……可是,不管是什么原因,你都不应该逃课的,不是吗?"

"我没有逃课。"

旗原依然保持最初的姿势,他的话里还带着反驳的意思。这让她觉得生气,冲动的话便说了出来:"没逃课?那上课时间还一个人待在这里?"

"我已经向主任老师请假了,不信老师你可以去查假条。好像是老师自己今天来得比较迟。"旗原说着,从坐的栏杆上跳了下来,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七重。

被他注视着,她才想起自己现在完全是遭受昨天晚上的折腾后的悲惨状,连忙转身躲开他的目光。

"为什么喝酒?"

"谁……喝酒了?"

她心虚地望向别的地方。

"谁?说你呢!"

听到他质问的话,七重转身便朝刚刚上来的铁门方向走,却被身后的人牢牢拖住手臂。

旗原微微用力一拉,她整个人便又重新站回他的面前。

"我没喝……"一边说一边试图挣脱他的七重,却更贴近他的身体。

"还说没喝酒?都熏到人了。"

七重只好放弃挣扎,抬眼怯生生地看着旗原。在旗原的眼里和心里,就是此刻这个孩子般的女子,就是他和她之间唯一的一次偶遇,让他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与退缩的路,那,是爱情的路吗?

进入暮秋的风变得生涩起来,带着微微的寒意,在天台这个空阔的地方肆无忌惮。风裹住七重耳后的发丝,将它们轻轻扬起,拂到旗原的脸上。

衣着单薄的七重忍不住缩了缩自己的胳膊,抓着她双肩的旗原连忙调整手的位置,将她整个人都拥在自己怀里。

"我们……不可以。"

七重连忙离开了他温暖的臂弯,试图朝铁门的方向走。

"为什么?!"

旗原不愿意放手,从后面追上来,问她。

七重意识到自己不能,却没有勇气说出内心的真实感受,因为不切实际的情感而被弄得不知所措的老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的学生。七重转过身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定定地注视着自己第一次爱的人。

"你现在还小,以后就明白了。"

"以后我也不明白,我要你现在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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