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白云舒之弃长生(65)+番外

“有人吗?”——我听到我的声音破碎。

风呼啸而过,肩头娆花飞散。衣袂飘飘里,我只觉遗世独立般的孤独。

天上地下,只此一人。这个感觉,很不好。

我加快了脚步,前往那座宫殿。我想着或许那些人都在里面。我急切的想找到一个人,问问,这里是哪?这里的人呢?这里到底怎么了?

青黑色的石阶宽阔,一层一层,端直而上。数了数,共有十二级。石阶之上,是参天的石柱。石柱亦有十二根。

那时候,那些白衣女子就围着这些殿前柱子嬉闹。然而现在这些石柱只是冰冷的耸立着,仿若千万年不曾有气息滞留。

石柱粗大,围抱不拢。柱体呈黑色,光洁无痕。抚过石柱,手指冰凉。

一根根走过,走到第十二道柱子处,抬头望,一道巨门呈现在面前。门紧紧闭合,浓黑的颜色透出冷漠而巍然之气。门上雕刻着云饰,亦如画像上那男子额上的云图腾。

云图腾——画像男子——思及此,脑海一声闷响。

我是看着画像男子的目光而失去知觉,失去知觉前是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云迟,你该回家了!

云迟,你该回家了。

是谁跟我说的这句话?我又该回哪个家?

现在是我回家了吗?还是只是一个梦?

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这里,又是哪?

我看着门上繁复缥缈的云图腾,任由脑海里疑问滚滚。而在这个时候,一只金色的鸟突然窜出来,自我眼前迅然飞过。我一惊,后退一步。定睛回神抬头望,见那只鸟停落在门上那块古朴大气的匾额上。

匾额上三个大字气势磅礴——云上宫!

云上宫!

无际海无边岛上的云上宫!云家人居住着的云上宫!

王怀素那日的温温淡淡的话回响在耳边,却犹如晴天霹雳。我睁大眼睛望着匾额上的三个字,思绪万千。在我思绪万千的时候,那只金色的鸟扑腾着翅膀从我头顶飞过,转瞬消失在娆林里。金色的鸟消失的同一刻,跟前的那扇巨门,打开了。

门打开,光芒轰然绽放。光芒之中,一个人影隐隐出现。人影先是很模糊,待渐渐走近,轮廓开始分明。走到门口,光芒敛尽,整个人都清晰。

那个人,一袭白袍不染尘埃,身姿昂然,举止从容。

他的眉间,是一道娆红色的云图腾。眉下,是一双贮存着浩瀚星空千年万年的眼。

如今这双眼里,没有了悲悯,只有恬淡、随和,只有视千万年为一瞬的气度。

是的,这个人,就是画像上的那位男子,就是云家首领——云止!

画像上,他身披战甲,手执利刃,身后是血腥杀戮,背景是风云诡谲。他开天辟地一往无前。而现在,他飘然出尘,眸里清平安然苍生。一颦一笑,若云卷云舒,风吹过,只觉身侧花开花落。

他说:“云迟,你回来了。”

云迟,你回来了——云迟,你该回家了——一模一样的声音!

“是你在召唤我?”

我看着那幅画,听到了那个声音,那个声音说“云迟,你该回家了”,现在,我来到这个地方,他出现,说“云迟,你回家了”,是一模一样的声音,那么,是不是就是他在召唤我?

可是那仅仅是一幅画,他如何召唤?

“是你该醒了。”男子的声音温和,却回答的让我琢磨不透。

我该醒了?这个“醒”字,从何说起?

我看着他恬淡的表情,又问:“你是,云止?”

男子看着我疑惑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道:“这次醒来,又不记得为父了。”

“为父?“我睁大眼睛,满脸惊诧。

男子抚了抚我的额头,目光宠溺又哀伤,“云迟放心,云灵快炼成了。到时候,你就不用受那离世之苦了。”

“云灵?”——金戈祖辈背负着百年使命的云灵!藏在商国始君夏如茧的陵墓里的云灵!缥缈风说云家人一直再找的云灵!现在,它只是“快炼成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

离世之苦,又是什么?

那时候王怀素说,仙相忤逆了掌天使者,因而被打下“永生永世,不得踏出无边岛!永生永世,不得踏上荒海大地”的咒罚,那么这咒罚,是不是就是眼前这位男子所说了“离世之苦”?

“嗯。云灵炼成,你就自由了,吾仙相一脉,或许也可以延续了。只是——”男子目视远方无际海面,面色渐为黯淡,“只是如今荒海大地又不太平了!苍山邪族获得了老剑,掀起了战乱,若不阻拦,只怕荒海大地即将毁灭!这一劫,如何渡过……”

苍山邪族?南北战争?五百年前!

我回到了五百年前!

我感到一阵晕眩。

男子慢慢从我身侧走过,走至参天石柱前,凝神远眺,似乎想透过茫茫的无际海看到荒海大地上正在历经的劫难。

海上骤然吹起风,千万娆花飞卷而来。男子迎着风,任飞红掠过身而无动于衷。

我看着他白衣飞扬的身影,突然觉得这一幕如此熟悉。

风中有声传来——“……只是这一劫,不知是荒海之劫,还是吾仙相之劫……”

这样一个飘然无尘的人物,说这句话的时候却带着红尘俗世中的悲凉。

“然即使是劫难,吾仙相又如何能坐视不管!”

听着他苍凉的声音,不知为何我想起了王怀素的“慕云宫”。

——奈何奈何?无奈何!

笑苍生,歌苍生,苍生负我几多何,我为苍生断长生!

我为苍生断长生!

我为苍生断长生!

“劫难”……“咒罚”……“离世之咒”……“长生不死”……“心怀天下”……

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似乎捕捉到了一些隐藏的极深的信息,奈何我的手刚要触及到真相时,云止的话打断了我是思维。

他转过头,看着我,说:“不日我族便会启程前往荒海大地,为父准备将云灵带至身侧修炼。想来,再回岛上之时,云灵也该炼好了。所以云迟,再忍十年。”

他的目光又变得悲悯,亦如画像上,“云迟,九相之没或许是天意神旨,为父炼那云灵,想来又是逆天之举。”一叹,又道,“这千万年,为父到底修了颗私心。也罢,只愿吾儿一世平安,只愿我仙相留得一息而矣!”

我望着他如穿透了千万年般直落入心脏的悲悯目光,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带这云灵去荒海大地修炼,而后弄丢了,所以才有了云家人的寻找之路,才有了“云灵藏在商国始君夏如茧陵墓”的秘密,才有了御数剑庐之前掌门剑叟与千山营首领满不惊的几代纠纷。

只愿吾儿一世平安,只愿我仙相留得一息,难道,我果真是仙相一脉,果真是云家后人,而且还是这位云家首领的——女儿?

五百年前,我已在。难道如今我已有几百岁了?难道我真的有着长生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