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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舒之弃长生(43)+番外

王弗及见到苏青云,收起了脸上乃至眸底所有的情绪,施了个礼,后退半步,不再说话。

苏青云温和一笑,说:“王先生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王弗及面无表情,淡淡说:“苏王爷客气了。”

苏青云眼锋一转,道:“不知王先生此番前来有何要事?”

王弗及纹丝不动,依然半垂眼皮,淡淡回道:“主子生前吩咐奴才待他归去之后将些物事交于王妃。”

苏青云一眼扫过桌上的盒子,道:“先生本是望月先帝手下,此番擅自前来留照皇宫已为大忌。所托之物即已交托完毕,苏某恳请先生行个方便。”

王弗及面容恭谨,苏青云言语却比他面容更为恭谨。只是王弗及的面容恭谨,却是浑身散发着让人不敢造次的气势。而苏青云言语恭谨深处,却让人听得到寒风瑟瑟。

王弗及认真听完苏青云的话,也听出了苏青云的言外之意,只是他依然纹丝不动,只垂着眼皮说:“主子吩咐,待他归去,奴才便是王妃的人。”

我是第二次听到王弗及说这个话,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满是诧异,心想我和兰守轩不过一面之缘,他为何把这么个宗师送给我,我以为苏青云也会诧异,哪怕只有那么一点微怔,然而我还是低估了苏青云的心理承受能力。

苏青云面色不变,若不是看向我目光带着询问,我会以为他事先已知晓这件事情。我看着他的温和笑容表示我也很茫然,表示悉听尊便。

苏青云看懂了我的意思,便对王弗及说:“苏某先行谢过,只是恐怕此事多有不便。”

望月先帝手下成为留照王妃的人,此是不便。宗师级别人物留在王妃身边,也是不便。前者容易让望月国那位小皇帝浮想联翩,后者容易让留照国主苏青哲惴惴不安。或许还有其他不便,不过我尚未分析出来。

苏青云的说的很委婉,不归拒绝之意实在明显。

“先生位列宗师来去从容,但苏某尚且发现先生踪迹,只怕他人亦已知晓。先生自是无所畏惧,可皇后娘娘可长处宫中。还望先生替皇后娘娘考虑。”又是一句话里带话。

王弗及不动,只是不经意的向我瞥了一眼,像是等着我的反应。

我刚想开口,却听得屏风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本宫无需他人考虑!”

话音未落,兰蕊皇后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我想着她是一直在屏风后面还是听闻苏青云来了才出来?

苏青云施了个礼,笑容不改。

王弗及也向兰蕊皇后行了个礼,然后回归半垂眼皮状态。

兰蕊皇后座于主位,道:“娘家来人了,难道本宫见不得?苏王爷可将王妃送于望月不顾陛下怀疑,难道本宫还在乎私见娘家人引人揣测?”兰蕊皇后问得轻,但极具威势。而这话里之意更是表明她也知道苏青云秘密送我至望月国见兰守轩的事。

“本宫做的事,谁能奈我何!”又是一句狠戾的话。

苏青云微微一笑,并不应话,只是淡淡说:“典礼要开始了,青云先行告退。”说着向兰蕊皇后施礼作别,又向王弗及微微颔首,然后拉着我的手离去。

我被苏青云拉着,下意识的回头,见王弗及正好望着我,眸底满是失望。我心念一动,挣脱苏青云的手,提着裙裾走到王弗及跟前,轻声说:“你回去吧,给兰守轩守陵去吧!”

王弗及闻言,一怔,随后郑重行了个大礼,说:“谢夫人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云迟的身份在揭露

☆、宫戏(一)

“你怎么找来了?”走出秋水阁,我问道。

“是袁起派人跟我禀报,说皇后娘娘召见你,我不知其用意,便来寻你。”苏青云解释说。

苏青云与袁起的疑惑一样,这位兰蕊皇后久居深宫不问世事,为何突然在秋水阁召见我?当然,现在这个疑问已经解决,兰蕊皇后突然出宫只是为了王弗及能单独见着我。王弗及见我是因为兰守轩临终吩咐将云玦的书卷交给我并让王弗及跟随我。为什么兰守轩要将书卷给我要让王弗及跟随我,这就成了一个新的疑问,而这疑问随着王弗及的离开暂时成了死结。

想着王弗及说的那些话,我的心情有些复杂。本想好生询问,却因苏青云的突然到来而打断了。

“你为什么不留下王弗及?”苏青云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想了想,我回答道:“王弗及一生追随兰守轩,如今兰守轩已去,他一定悲痛万分。长守灵墓以伴死者寂寞,或许,是他的愿望!你看他最后向我郑重行的那个礼,你看他说得‘成全’二字,可见我猜得不假。”

苏青云听闻此言,却不说什么,只紧握住我的手。

转眼,便到了举行典礼的地方。

苏氏宗族的典礼庄重而沉闷。我听了一会苏氏老族长晦涩难懂的言语,只听明白了一个叫苏澜的人继任下一任的族长。等到苏氏老族长演讲完毕,那位新族长苏澜又继续一番晦涩难懂。

站得一久,脚底发麻,腰酸腿痛,极为不适。再看看前面几列,各个身姿挺拔,纹丝不动。我只得宽慰着自己再再坚持。

鼎中焚着香,香烟袅袅里,祖宗的牌位森然。

我觉得一切陌然,而后再次油然而生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我还是觉得我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场面,虽然我出现在这样的场面代表我本人已经入了苏氏的族谱。对于这种形式上的认可,我只感到乏力。

我正走神,发觉有人牵起了我的手。是苏青云。他将我带至牌位前的蒲团,小声提醒我跪下磕头。我顿住脚步,惊诧的望向苏青云。

跪下?!

我想着我好像从来没有进行过“跪”这个动作。往年严家宗族举行什么,我都是抱病缺席,也没跪过什么列祖列宗。跪下磕头?我毕生的记忆里,可从来没有这种印象。

对于苏青云说的这四个字,我的心里生出了一种抵触情绪。这种情绪很微妙,却延迟了我的步伐,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苏青云看着我,眼神带着疑惑,甚至闪过一丝紧张。我能感觉到他的手有些颤抖。我想苏青云紧张什么,怕我不遵照苏氏祖制跪下磕头?那好吧,跪下磕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于是我对苏青云轻轻一笑,走到蒲团前,跟着他,跪下,磕头。

礼毕!

我能感觉到,苏青云舒了一口气。

各种叩拜,各种晦涩,各种冗长,等到典礼结束,日头偏西。

苏青云说这个典礼是苏氏宗族的新成员祭拜祖宗。他拉起我的手,站在一株依然枝叶繁茂的树下,轻声说:“云迟,如今你便是苏家的人了。”

我偏仰着头,看着他玉石般的眼眸,然后目光掠过,停留在他头顶那片树枝上。树枝上,一只鸟儿洗琢着自己的翅膀,然后扑棱一下飞出,消失在层层密叶中,惊落下一片树叶,正好落在苏青云的发上。我踮起脚尖,抬起手,拾下那片像云般的叶子,说:“这叶子甚是好看,和乡和青州都不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