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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川(44)

应付的多了不免疲劳,后来但凡有来送礼的全都让管家给挡了回去,热闹了几天的顾家这才平静下来。

原本,在生日宴之后顾恺应该着手将手中的工作转接给千秋和顾子墨,可是千秋怀孕了,他手头的工作只好转接给顾子墨,又担心顾子墨太年轻,无法立刻适应,所以这些时日下来他已然到公司上班,依旧对顾氏有绝对的决策权。

顾子墨本不愿继承家业,但是他很清楚,如今这情况容不得他逃避——他若逃了,那么千秋就必须担起绝对的责任。可是千秋现在是孕妇,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千秋因为顾家的事而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为了千秋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顾子墨在极度身不由己的情况下开始接手顾家的事业。

顾恺生日那天,桑月寞由于人在国外只送了礼物,本人并未到场。得知千秋怀孕之后,她立刻赶了回来,几次去顾家找千秋,都被顾恺以千秋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为由挡了回来。

这日,顾恺与顾子墨相携去了公司,千秋在院子里晒太阳。桑月寞再次上门,才见到千秋。

顾家的院子里载了许多的花花草草,因为园丁的细心呵护,春花秋开,院中的树叶也绿的清脆,偶尔有落叶飘落,午后的微风轻吹而过,带着几分慵懒的味道。千秋懒洋洋的窝在放在树荫下的躺椅上,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间隙洒在她的身上,折射出璀璨的颜色。

听到桑月寞的脚步声时,千秋睁开眼,朝她露出笑来,“三月,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

桑月寞是带着几分怒意来找千秋的,在看到千秋时,怒气少了些,却也不好莫名其妙的对千秋发脾气,这么一口气憋在心里,难受的要命。她抿着嘴角不说话,顾家的客人迅速在千秋身旁摆下了椅子,端上了新茶。

千秋打了个哈欠,又问道:“三月?怎么不说话了?”

桑月寞瞪着千秋半晌,终于坐下,忍不住指责道:“你怀孕了,大哥要怎么办?”

她的话让千秋睡意全无。

千秋看向她,死死的盯着她的脸瞧,许久之后,笑出声:“三月,我怀孕了你不开心吗?”

“千秋,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大哥呢?”桑月寞看着千秋的笑脸,所有被压抑着的愤怒和委屈全都爆发出来,“他那么爱你,甚至早就和那个女人离婚,一直在等你回来——可是你呢,你一走就全无消息,连封邮件都不曾留给我们,你才离家几年,怎么就变得这么、这么的没良心了?”

桑月寞气的连桌上的茶杯都扫落了,陶瓷杯子嗑在光滑的大理石板上,发出清脆破碎的声响,惊得不远处的佣人忍不住瞧瞧往这边瞧。

“三月,我们虽然有几年不见,重逢后亦很少有时间相处,但是你还是和从前一样,还是那么冲动……”千秋从躺椅上缓缓坐起,“你觉得我变了吗?”

“你变了。”变得不再像从前的顾千秋了。

从前那个顾千秋哪儿去了?那个意气风发、谈笑间眉飞色舞的顾千秋哪儿去了?那个从小和她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一起努力学习一起努力甚至一起而恶作剧的顾千秋哪儿去了?

“我确实是变了。我以前从不相信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但是现在我信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爱上他了。以前我以为,爱是一辈子的事,我爱桑陌柏也会是一辈子的事,就算是他伤了我的心,就算是我有家归不得,我依旧会心甘情愿——如果没有遇到左恒远,我真的以为自己会在外面流浪一辈子。一辈子不见你和杜眉,不见他,不回家,彻底的摆脱顾千秋三个字带给我的沉重包袱。可是我现在很满足,若是没有顾家这个包袱,我可以过的更幸福。其实幸福是一个很简单的词,如果你爱上一个人,你就会知道其实所谓的幸福就是被你爱的人爱着你,无论贫穷贵贱。”千秋看着地上的陶瓷碎片,轻笑,“你觉得我现在过的不开心吗,三月。你其实是知道的,我过的很开心。”

“三月怕是已经知道了吧?这里有一个孩子住着,未来的几个月,我保护这个孩子,而我的丈夫保护我,这也是一种幸福。你还记得吗?因为你从小到大都怕疼,所以常追着我和杜眉开玩笑说以后我和她若是有了孩子,一定要叫你干妈,这样你就可以不生娃娃了。”她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腹部,站起身,走到桑月寞面前:“那个对桑陌柏痴心不改可以付出一切的顾千秋已经消失了,可是年少时属于三月的千秋还在。”

千秋伸出手,抱住了呆站着的桑月寞。

桑月寞震惊,她看着千秋脸上那从内心深处透出的笑意,久久说不出话。她已经许久不曾看到千秋笑得如此明媚灿烂,如此的……幸福。

恍然间,桑月寞仿佛又回到了很早很早之前的那个夏末。

那是她最后一次看到笑得如此灿烂的千秋,即使她不愿意承认,事实却逼得她不得不低头——打从千秋爱上大哥起,她再不曾在她面前如此这样的笑。

或许千秋也这么笑过,可惜,那样的笑容是属于大哥的,别人无从窥得。

“如此……真的是我强求了。”桑月寞别开眼不再看千秋,轻声说道:“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不留下来陪陪我吗?”千秋温声问道。

桑月寞摇了摇头,辞别了千秋,转身离开。千秋又回到躺椅之上,闭眼,再睁开时,看到的是一片翠绿。

绿意正浓,却早就过了立秋了。

很多时候,一样的人、一样的场景,却上演了不一样的故事。

桑月寞:我们的年少

我出生在一个显赫的家族里,父亲只有我和哥哥两个孩子,我是家中唯一的女孩,从小就是所有人手心里捧着的公主。

或许是大家族中子女和父母天生缘浅,自小父母和我们并不亲厚。我的父母常常忙的昏天暗地,今日参加宴会,明日又出席慈善拍卖等等等等,要见到他们一面是很难的事。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的世界中只有哥哥一直陪在身边。

饶是如此,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会爱我的人只有我自己。我的哥哥与我虽然日日见面,他却很少和我说话,很少对我笑——正因为如此,在那段时间里,我一直以为他是不喜欢我的。

五岁那年,我的保姆在路上将我弄丢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家。四周都是陌生的,陌生的人,陌生的高楼大厦,因为陌生,自然没有人愿意对我伸出援手——人都很现实,没有谁愿意对一个流浪的小孩伸出援手,谁都怕这个孩子从此赖上自己。

我的身上穿着价值上万的公主裙,在角落里窝的太久了,很脏。可是谁看的出这衣服的价值呢?别人眼中的我只是一个流浪的小孩,或许和那些乞丐没什么区别。

从我出生到那时候,第一次那么害怕。

我害怕忙碌的父母忘了怎么将我找回去,我怕再也回不去。我想念我的娃娃,想念我的房间,想念好多天都见不上一面的父母,想念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