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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川(38)

“千秋丫头,不给桑爸介绍一下这位年轻人?”率先开口打破满室沉默的是“外人”桑远山。

千秋见有人打破沉默固然乐意,她笑着介绍道:“爸爸,桑爸,这是左恒远,我丈夫。”

这话有如平地一声雷,炸开了。顾恺和桑远山同样愣住,两人方才皆猜想过左恒远的身份,以为只是千秋的男朋友之流,一直没能想到结婚的层面上来。

顾恺眼中打量的意味更浓,仔细观察,发现方才自己忽略了两人手中戴着的结婚戒指。

他在心头叹了口气。果然是老了,否则怎么会忽略掉那么显然的婚戒?

桑远山的神色发杂起来,他盯着千秋看了半晌,又看了左恒远几眼,随即朝顾恺笑道:“老顾,我忽然想起一些要紧事,你记得好好休息,医生说你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了。”

说完又走上前去摸了摸千秋的头,笑道:“千秋丫头,回来了就好。好好照顾你爸爸。”

千秋点头,顾恺叫来佣人送桑远山出去。走到门口时,桑远山又回头看了千秋一眼,意味深远。他一走,客厅里就剩下他们三人,气氛一下子沉闷下来。

千秋又看了父亲一眼,底下头,小声说道:“爸爸,我回来了。”

“嗯。”顾恺睨了左恒远一眼,轻声应答。

因为顾恺对千秋的冷漠,左恒远对他的态度也无法有太多的热情,他面带恭敬的说道:“爸爸,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左恒远还要说些什么,千秋忽然惊呼一声,小声急道:“我们买的礼物还丢在车里。”

顾恺听了之后,无所谓道:“我有些累了,让林妈带你们去房间休息吧。”

说完起身上了楼。

千秋看着他蹒跚的背影,鼻尖有些发酸。离家四年多回来,父亲似乎还是不曾原谅她。

一直在客厅附近徘徊的管家林妈见顾恺上楼,忙上前去,递给千秋一串钥匙,热情的对千秋说道:“大小姐,您的房间还是和从前一样,老爷每天都有让人去打扫,很干净呢。”

“谢谢林妈。”千秋真诚的道谢,对她笑道:“这是我丈夫,你们姑爷。”

林妈一听,越发开心,忙道:“你们先上楼去休息,我去安排一下晚餐。”

林妈走后,千秋拉着左恒远也上了楼。

千秋的房间在二楼的最南边,落地窗外是顾家的花园,花园的不远处还有一座温室花园。千秋的母亲爱花,那个花园以前都是由她一手打理的,后来她去世后,就交到了佣人手上。虽然依旧照顾的很好,那儿却再也不能让千秋找到平静。

房间内的摆设都丝毫不曾被人动过,房间和千秋离家前一模一样,一尘不染。床头柜上还摆着千秋最爱的那张照片,照片上她、杜眉和桑月寞笑得异常的灿烂。千秋在得知杜眉的背叛后,就将那张照片趴放下来,也不知是哪个佣人在打扫房间的时又重新将它摆正了。

那是高中毕业那年拍的照片,后来她们三人各自去了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学校留学,这张照片就一直陪在她身边。后来留学归来,也习惯将这张照片放在可以一眼看到的地方。

只是如今再看到这张照片,却已经物是人非。也许正是因为它会让她想起从前的快乐,所以才格外的让她觉得讽刺和难受。

千秋一沾到柔软熟悉的床上,就不想再站起来。闭上眼来,熟悉的一幕幕不时闪过,难受,却哭不出来。

如果没有回家,就不会发现其实自己想念家的程度这么的深。

如果没有回家,就不会知道原来父亲已经老了这么这么多。

她还记得小学时她作文的题目叫做“我亲爱的爸爸”,她曾说过要当爸爸最孝顺的女儿,如今看来,她并不是一个孝顺的女儿,连最基本的孝顺都没能做到。

明知道父亲因为这个家已经很累,却自私的不愿意为他分担,执意的去寻找所谓的自我,执意的去逃避该承担的责任……

左恒远走到阳台外面找了个能一眼就看到千秋的位置站着,欣赏着外面景色的同时又不时看向千秋。

熟悉的环境总能勾起一个人心底最深处的欢乐悲喜。他虽然很想帮千秋抚去眉间的愁绪,却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默默的担心,默默的焦急。

他走回屋里,千秋翻了个身趴到了床上,面贴着枕头闷声说道:“左先生,我想喝茶,你去让林妈找人泡壶茶上来吧?”

听出她的鼻音,左恒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门走了出去。

顾家太大,左恒远第一次来却没迷路。他凭着自己优秀的记忆力,顺利的找到了楼梯。意外的是,他在楼梯口巧遇了顾恺。顾恺晕眩了一下,左恒远忙伸手扶住了他。

“爸。”左恒远忙问道,“您还好吧?”

“嗯。”顾恺冷淡的推开左恒远的手朝楼下走去,下了几个阶梯后回头,看着左恒远的目光很坚定——

“我,不会承认你的。”

绝对,不会承认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是他的女婿。

归来始知相忆深(下)

顾恺对千秋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脸色很平静,无论是左恒远还是千秋,都丝毫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对于这个离家很久的女儿,他其实是想念的。或许是顾家人的傲气,千秋离家四年多不曾想过回来,他也不曾想过去找。

身为父亲,他其实很了解自己的女儿。千秋是那种你越逼就离得越远的人,她需要时间,而身为父亲的他也同样需要时间来缓和儿子和女儿同时离家带来的打击。

左恒远目送顾恺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后微微勾起了笑——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和别人无关。就算这个“别人”是他妻子的父亲,依旧是“别人”。

顾家的佣人似乎很忙,除了给他指路找到厨房的那个佣人外,左恒远很少见到有佣人在顾家的主屋里走动。

正在厨房里忙碌的林妈回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左恒远,擦了擦手,笑着问道:“姑爷,有什么事吗?”

左恒远笑道:“千秋想要一壶茶。林妈是管家吧?”

“这种小事直接叫佣人来就好了。”林妈略带骄傲的说道:“小姐从小吃我煮的饭长大的。”

左恒远点头,准备离开,林妈忽然又叫住了他:“姑爷——”

“嗯?”左恒远回头。

“老爷其实很疼小姐的。”林妈说道。“小姐离家这些年,老爷每天都在想她。”

左恒远迎上林妈认真的眼神,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他知道林妈希望他能缓和千秋父女之间的紧张关系,对此他只能说尽力而为。

回到千秋的房间时,千秋还趴在床上。左恒远走上前去摸了摸千秋的头,笑道:“你不打算带我四处走走看看吗?我想了解一下你从前的世界。”

千秋深呼吸一口气,坐起身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朝左恒远露出笑,道:“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