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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嫁/皇叔不好惹(50)

商妍恍然回神,缓缓摇头。这是君怀璧第一次踏足永乐宫的书房,实在有些怪异。她自小便不是什么爱读书的人,所谓书房也不过是个摆设,里面虽有藏书却多半是神话志怪,有琴却很早前就断了弦,有书画却都是平日里画的惨不忍睹的那些,连同墙上那只斑斓的凤凰,也皱巴巴丑得无与伦比。君怀璧往书房里一坐,自然而然地成了里头最温雅的东西,着实怪异得很。

君怀璧似乎也在打量这不怎么有品的书房,他似乎是饶有兴趣地观望了一圈,目光落在那只凤凰上,顿时一愣,眼里浮上几分复杂。

商妍跟着他的目光扫了一眼,忍不住有些难堪。那风筝早就残破不已,本来更破烂,是后来她花了好大力气一点点拼凑起来的,后来发生了许多事她无暇估计它,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被挂到墙上去的。

难言的沉默。

久久的僵持后,商妍终于耐不住尴尬问:“君相找本宫有何事?”

君怀璧却不答。他起身走到风筝旁,轻轻抬手抚了抚它羽翼之上那些已经被压平的皱痕,目光中渐渐带了丝晦涩。

商妍干笑:“君相不要介意,这风筝本宫不是故意弄破的,只是之前莽撞,它跟着我一路颠簸……”

话未落,君怀璧的神情更加令人费解。

商妍越发窘迫,却不知如何是好,到末了只好灰溜溜跟在他身后,瞧着那只狼狈的凤凰默默在心底叹息。

不想君怀璧却忽然转了身,朝她躬身行礼道:“微臣告辞。”就如同他来时那样,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一日过后,君怀璧便成了永乐宫的常客。他有时是来说些朝中琐事,有时不过是喝着小常泡的茶,静看永乐宫中的花开花落,有时候还会提上一两壶佳酿上门,笑吟吟道一句“公主安好”。

这样的君相,简直像是被人夺了舍的。商妍疲于应对,心中的疑惑也日益滚成硕大的球。

“君相来,公主不高兴吗?”

商妍瞌睡未醒,迷迷糊糊听到小常一句疑惑,良久才反应过来,看着镜中新鲜出炉的花哨装扮沉默。君怀璧常来,小常倒是欢喜得很,天天准备精致的茶点,翻出好看的衣裳,就差把她的脑袋插成了花瓶儿,还日日不带重样。这等精力,着实让人佩服。

只可惜,她再也提不起往日的兴致。在这一天到来之前,她一直追逐着他的脚步,可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却又好像没有真正的界限。

也许凡人追求某件东西太久,久了就成了信仰。

而信仰,是会崩塌的。

*

国不可一日无君,刚刚安静的朝堂很快又有了稍许流言,却很快被湮没。

商徵昏迷的时候,在房中伺候的只有安公公。商妍闲暇的时候会去他寝宫,把他寝宫之中的茶一杯杯灌进肚子里,再和毛球儿大眼瞪会儿小眼,到最后却只能静静看着床榻上那个死气沉沉的人发呆。待久了,之前那种深入骨髓的惧意倒是渐渐平息,剩下的是微微的苦涩。

又是数天过去,商徵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这期间唯一的变化是商徵的房间里多了个佳人陪伴,听说这封妃是自请前来伺候左右,日日衣带不解守在床前,倒是成了一段佳话。

再后来,毛球儿就被赶出了商徵的寝殿。说来也好笑,不过是一条香喷喷的烤鱼,这宫中一霸居然就真的傻乎乎被引出了房门,被早早守候在门外的侍卫的铁笼罩了个严严实实,打了包送到了永乐宫。

那时商妍正坐在永乐宫后园中看一池锦鲤,眼看着几个侍卫抬着一只硕大的笼子迈步上前,橙黄的锦布一掀,露出一只暴躁得红了眼的白色绒球。

她看着忍不住想笑,不料才刚一伸手,就被早就六亲不认毛球儿狠狠一爪子拍下——

血珠瞬间顺着指尖留下。一滴,两滴,滴落在齐整的青石砖上。

商妍忽然有些清醒过来,分不清是疼还是别的什么。

午后时分,她穿戴齐整去往承德宫,却不料撞上安公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等她进到内堂,才终于发现安公公那副神情为的是什么:在商徵的床榻之前坐着个水绿衣衫飘然若仙的美人,正是前些日子封妃的封月。

封月的发丝要比寻常人长出许多,坐在床边,有一半发丝是垂挂在商徵榻上的。她静静作伴,商徵苍白安逸,乍一看像是一副缱绻的画。

一时间,说不出的静默。

少顷,封月率先反应过来,朝着呆滞在门口的她盈盈躬身行礼:“公主安好。”

商妍挤出一抹笑来,笑道:“啊呀,看呆了。”

封月脸上潮红,微微低了头。

商妍朝她咧了嘴:“听闻封妃娘娘衣带不解,我还以为是误传,没想到是真的。”

“这原是做臣妾的本分。”封月柔声道,“烦公主探望,陛下他必定不日便会醒来。”

商妍一时无语,只是弯了眉眼笑,直到封月道别出了房门也没有找到什么客套话可以接她的话。

一个烦字,合情合理,却透着说不出的疏离。

良久,她才缓步到他榻前,迟疑着站在榻前——他闭着眼,苍白的脸透着几分陌生。其实这模样和严佩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即使没有滴血验亲她也知晓,他和严佩才是血脉之亲。他与严佩是血肉至亲,与封月是举案齐眉,他和她,却什么也不是。

如果他就这样沉睡,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思绪纷乱间,床榻上忽然响起了一声模糊的声响——

商徵?

她摸了摸胸口藏匿着的刀刃,小心上前,却对上了一双尚有几分涣散的眼。

“你……”她僵硬道,“你……醒了?”

可床榻之上的商徵却皱了眉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半晌,他道:“你是何人?”

“我……”

这一出,商妍就算想破了脑袋也不曾预想到,她呆呆看着商徵紧锁的眉头,充斥着整个身体的感觉名为荒谬。

作者有话要说:一盆狗血洒下……

☆、小趣

这世界乱了套。

商妍在承德宫呆坐了半个时辰,眼睁睁看着宫中最好的御医挨个儿在商徵床前颤抖着手诊断,然后一个个无奈摇头,她不得不相信,老天爷似乎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他居然……失忆了。这本是民间话本儿的里才有的段子,莫名其妙地就出现在了一个最不可能和话本儿有关系的人身上,除了荒谬就只剩下荒诞。

可偏偏,这荒谬的事件的主角自己丝毫没有自觉。那个自称本王的商徵原本就神色阴郁拒绝合作,等到一个个御医一一把了脉才露出一丝困惑的神色,直到最后他被带到了镜子前,他才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商徵目光中泛滥着遮盖不了的震惊,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商妍静静站在他身后,良久,才轻轻开了口:“皇叔,你真的记不得了吗?”

商徵像是受到了惊吓般,肩膀忽然颤了颤,连同脸上的神情也带了压抑不住稚嫩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