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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嫁/皇叔不好惹(20)

容裴死了,她若说是难过,就当真虚伪了。其实小常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容裴必死,这这几乎是钉在铁板上的钉子。三朝武将不得善终本身就是件倒霉至极的事情,更何况还是这么个近乎亲缘断绝惨绝人寰的下场,的确是够晦气。不过她今天撒了这把灰并不是为了祛除晦气,只是逼自己不去追究这背后的真相。

在这宫闱之内,很多事情并不会有结果,即使有,也只有死人才知道。

她不想知道。只想逃。安全地离开。

只可惜,公主离开宫闱只有两个方式,要么是嫁出去,要么是……去皇陵。

“公主!你看,是君相!”忽然,小常惊诧的声音传来。

君怀璧?

商妍诧异地起身环顾,果然在很远的地方见到了绿影丛丛中那一抹青灰的身影。隔着一个荷花池,他站在杨柳堤旁,宽而长的儒袖衬得柳叶都要柔软上三分。

天上白鹭,地下折柳,一池的梨花。也许有那么一些人天生就是从水墨画里出来的,整个人便是淡淡的一笔墨,不论身处何方何种境地,都堪称清雅。比如这当朝丞相,君怀璧。

“公主,过去吗?”小常犹豫的声音响了起来。

商妍没能忍住涌上眼睫的笑意,虽然对岸那人瞧不见,她冲他咧咧嘴,道:“去,当然。”

***

日子似乎渐渐回到正轨。宫中依旧月月笙歌,暖风吹得杨柳,把棉衫荡成了轻纱。升平宫中时日像是静止一般,被所有人遗忘了。

这遗忘不仅体现在无客上门,更体现在吃穿用度上。小常愤懑之余找内务司理论,结果却被一句“上头自有安排”打发了回来,气得她手抄剪子把院子里的藤蔓修得只剩下光杆儿。

刀光剑影,刷刷刷。

商妍看着心惊胆战,认真规劝:“本宫觉得衣食尚可……”

“那群见风使舵的奴才!”

“真的尚可……”

“公主!”

啪——那饱受折磨的紫藤终于经不住折磨,拦腰断了,一场磨难总算暂时告罄。商妍心有余悸,抱着毛球儿缩了缩身子,微微舒气。

其实这两月内务阁给的衣食较往日而言的确偏少了些许,倒也算不上苛刻。商徵脾气古怪,虽然时常以羞辱她为乐,却从未在衣食上亏待过她。但凡商徵宫里有的,永乐宫也不会落下。除了日日担心哪天丢了小命,其实他十年来永乐宫的日子堪称奢华。

其实,如果往后的日子真如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只可惜,不可能。

两月软禁已经快到尽头,如此的安逸终究只是昙花一现。要想日日安生,还是必须趁早嫁出去。

可是嫁出去……她捏了捏毛球的脸:谈何容易呢?

“公主,盈袖回来了!”忽然,小常的声音响了起来。

商妍闻声抬头,果然瞧见一个纤弱的身影在远处闪了闪,不消片刻,那身影便跪在了她面前,轻声道:“公主,奴婢回来了。”

“可有消息?”

盈袖摇摇头,面有难色:“奴婢无能,虽假托家中急事在宫外两月,却始终没有探听到杜侍郎半分消息。奴婢也曾找替犯人送饭食的工人探听,宫中监牢并未收容过神智不清的年轻男子。”

找不到……商妍心里有些沉闷,良久才道:“他一个神志不清之人,可能去哪儿?”

“奴婢不知。”

她轻道:“你猜……他还活着吗?”

盈袖把头埋得更深:“奴婢不知。”

不知啊。商妍低头不语,任由心中那一点点的愧疚在心尖上烙了个浅浅的印记,酸痛的感觉闪电般地顺着肩膀滑向了指尖。杜少泽,终究是被她拖累了。

小常道:“公主不必自责……”

自责么?

“没有。”她轻声道,眯起眼学着毛球伸了个拦腰,微微笑了。

没有自责,只是有一点愧疚,却并不后悔。

如果时光可以逆流,她再一次在雪地里遇见那个有野心有抱负的翩翩君子向她递来一双手,她依旧会抓住这可能的希望,哪怕那只是一根稻草,她也愿意去尝试。只要……只要可以离商徵远一点,再远一点儿,最好一辈子不见,让君臣国家恩怨情仇通通化作地底腐朽的枯木,等到来年春来彻底消散成为连记忆的都不复存在的烟灰,这世上就再没了这张脸,这个人,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干净。

这样多好。

“公主……”盈袖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开了口,“公主,奴婢回宫之时听闻,镇守西疆的镇西少将回朝了,陛下似乎有意……有意把公主……”

“镇西少将?”

商妍怔住,片刻后才恍然回神,看着盈袖满脸羞红难堪的模样失笑:原来两月软禁真的要过去,前朝妍乐公主似乎又要去做一次百官的笑柄了。这次是个镇西少将?

“奴婢听闻此人……”

她笑问:“此人怎样?奇丑无比还是目不识丁?”

盈袖欲言又止,到末了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不检点……”

不检点?商妍一愣,低头笑了。这倒有意思。

*

商妍这一场病蔓延了好几日,直到冬日的阴霾彻底过去,她才彻底活了过来,虽然依旧会时不时昏沉上几夜,身体却明显健朗了。如今宫闱之中终于再也没人在隐蔽的角落对着永乐宫指指点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容裴谋反和杜少泽疯癫吸引了过去,御花园里常有三三两两宫婢宫人聚做一团绘声绘色地讲述皇陵变故,遇到路人也毫不避忌,仿佛这事本身便是一件耸人听闻的传说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嫁不出去の公主新的征程开始

杜同学还没出局,会出现的……

☆、风筝

三日后,商徵的新旨连同着新衣裳一道儿送上了门。承德宫的安公公肥硕的身子圆溜溜地裹在顺滑的锦布下,尖着嗓子细声细气地宣旨完毕后笑得满脸的褶子都快挤成了山。

他说:“老奴路上偷偷瞧了陛下新赏的衣裳,光袖上的几粒珍珠就比宫中几位妃嫔成日戴在脖颈上的好上好几个成色,陛下对公主真可谓是尽善尽美了。”

商妍干笑:“安公公就不怕本宫告状?”

安公公翘起兰花指笑:“公主若是真去陛下面前告老奴一状,老奴倒指不定会得个封赏。”

商妍一愣:“为什么?”

安公公细长的眼里噙着一抹狡黠,慢条斯理道:“公主猜猜?”

言下之意,就是不打算说。商妍怀抱着毛球抬头看了眼安公公脸上油腻腻的笑容,有些恶劣地松了手——说时迟那时快,一团白色的绒球儿刚刚落地便犹如闪电一般直直奔向他,电光火石间,安公公的手上已然多了三道伤口——

“啊——”

“喵——!”

滚圆的身子落了地,狼狈地栽倒在地上,安公公的声音颤抖着响起:“公公公主,你这只小宠……属狗的吗……”

“喵。”回应他的是毛球轻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