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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嫁/皇叔不好惹(2)

花园内的花花枝枝间已经带了些暗沉,一座小亭上隐约站着一男一女相互依偎的两个身影。女的罗裙翩翩笑意妍妍,男的青衫落拓,他们倚栏相依,面朝着一片雪景,俨然是雪色连天中的一对璧人。

而且是一对眼熟无比的璧人。

商妍步履有些僵硬,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呆呆伫立在几步开外,眼巴巴瞧着那对璧人旁若无人地细语:

“少泽哥哥,公主真的不会再追究你我了么?”

“应该是不会了。”

“可是少泽哥哥……解儿早有听闻,公主骄纵蛮横,我们好不容易才从她手下偷得这些时日,我真怕……她会让陛下指婚……”

商妍听得目瞪口呆,手里的暖炉倏地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声响。早就听闻容将军家有个自小捧在手心的女儿,不仅通情达理,而且温良贤淑,与当今侍郎杜少泽称得上是郎才女貌琴瑟和鸣,可如今一见,这人,真不是编戏本儿的么?

“谁!”杜少泽惊觉。

商妍来不及躲藏,一不小心和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杜少泽的神态变化堪称神奇——他原本眼色温柔,听到声响目光凌厉,神情好似利刃一般,对上她的脸后却一瞬间呆滞起来,俊秀文雅的脸上陡然浮现一抹十分不协调的木然,最后尴尬地低下了头。揽着容解儿的手缓缓地垂下,肩膀更是僵硬如同木梁。

商妍心中尴尬,匆匆捡起了暖炉捂在手里,努力冲着他们露了一抹微笑。

谁知那温雅贤淑的容大小姐忽然抖得像筛子,噗通一声跪在了亭中,边颤抖边道:“公主……解儿罪该万死……请、请放过我们吧……”

杜少泽依旧僵硬,既没去搀扶容解儿,也没有开口。他如同一座雕塑一般伫立着,低头沉默不语。

天色已晚,花园小径边寂静如死地,冷风刺骨。

容解儿忽然朝她重重磕了一个头,语气哽咽:“公主……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我性命也可,只是,只是……”

商妍一愣,几次开口却不知道从何讲起,看这架势,俨然已经成了生死鸳鸯,而她就是那棒打鸳鸯的恶霸。她愣愣看了片刻,末了干咳:“起来吧,地上凉。”

容解儿怯怯抬头,通红的眼眶里,盈盈泪珠衬着雪色,分外娇美可怜。

要说这红袖添香美人在怀,恐怕也只有这般姿色和神态才是真正能让英雄气短的红颜柔情吧……商妍在心中默默哀悼了片刻,挤出一抹笑道:“起来吧,染了风寒可不好。”稍后又补上一句,“婚期延后可不吉利。”

果然,容解儿颤了颤,缓缓站起了身。

两两相望。

少顷,她啜泣着问:“公主真的……肯成全我们?”

商妍顿时无语凝咽。天地良心,她商妍虽是年近双十至今待字闺中的难嫁公主,可真要说欺男霸女的事情真的从没做过……三月之前,是杜少泽杜侍郎曾经折来一支梅花,在城南香山亭中布了一桌小酒,拉着她的手轻声喃语“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花前月下,他面如冠玉,眼色如深潭,眼底潺潺流过的情愫比月色还要朦胧了几分。她被月色晃了眼,一时不慎接了他递上来的那杯酒。

至此,公主和杜侍郎的故事传遍了朝野。

杜少泽性子温和,家境贫寒,却总能想着法儿弄来些有趣的小玩意儿送到永乐宫。她把那些物件一样样摆在宫里,正好是第九十九件的时候,宫外传闻,说姿色平平的公主瞧上了年轻俊秀的少年郎,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霸了人家貌比潘安的杜侍郎,害得人家的心上人一丈白绫险些香消玉殒……

商妍听得笑了足足半个时辰,却不曾料想三个月后,她却莫名其妙地坐实了棒打鸳鸯的名头。

人生本就如戏,只是她商妍的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场闹剧。

她明明是个笑话,可此时此刻容解儿跪在地上梨花带雨模样,恐怕任谁瞧见了都会觉得是公主欺男霸女了……

思来想去,她轻道:“你放心,我不会追究。”

容解儿眼眶微红,轻轻依偎进了杜少泽胸前。

可被倚靠的那位却一动不动,漆黑的眼里似乎有微光,更多的却是黑夜一样的深沉。

商妍有些冷,在他冰凉的目光下轻颤了下,这才察觉手里的暖炉早已失了温度,就连天色也已经全然黑了下来,不远处的宫灯星星点点地亮了起来——居然耽搁了那么久么?

可叹那一对貌似苦命的小鸳鸯却依旧是一副劳苦愁深模样。

她摇头叹息,郑重道:“杜侍郎本宫今日不要了便是不要了,绝不会出尔反尔,棒打鸳鸯。”

“真的吗?”容解儿总算停下啜泣。

“真的……”

“公主大恩大德,民女该如何报答……”

“不需要……”

“公主……”

“告辞!”

冷风掠过树梢,月影摇曳。商妍裹紧了身上的狐裘小袄埋头就走,慌慌张张路过木头桩子一样的杜少泽顿了顿,逃了。

即使并没看他,她依旧可以感受到投射到她身上那凉飕飕的目光,直到几十步开外依旧甩脱不了。那目光,就像是她杀了他满门欠了他十辈子似的。

公主当到这份上,她也是个旷古绝今的奇才。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在发誓诅咒一定日更这方面我已经没有多少信誉了……【滚】

我以余生所有的方便面调料包打赌,这坑一定写完。

日更

【有存货,请放心跳】

☆、宫宴

小径多是非,大道却多嘲讽。一路颠簸,这宫宴到底还是赴上了。

宴场一片热闹,宫灯,腊梅,白雪,妃嫔们个个穿着彩锦的衣裳面若桃花,丝竹管弦轻奏着悠扬的曲儿。商妍本想不着痕迹地溜进去,可无奈她今日穿了件雪白的狐裘小袄,整个人裹得像个绒球儿,才迈入一步,便引得无数人侧目——

“公主殿下到了!”

也不知是谁先开了腔。顿时,整个宴场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有恭敬讨好的,有戏谑揶揄的,有深恶痛疾的,最多的是饶有趣味……看这模样,该是倾朝上下都知道了杜少泽那厮的事无疑了。

所有人都知道,当今的妍乐公主在人前是条龙,在当朝皇帝自家皇叔面前却是条虫儿,还是无骨的那种。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她早就不痛不痒回瞪过去,只是今时今日她却连多看勇气都没有,她在灼灼目光下艰难地挪动了几步,抬头强撑起一个笑容朝着高座之上那个唯一没有看她的人俯首行礼:“叩见陛下,妍乐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宫灯下,高座上的人其实只留下了模模糊糊一抹剪影。他微微一动,整个宴场的舞姬乐姬便鱼贯而出,顷刻间宴上静谧一片,只留下些许虫鸣远远近近,不绝于耳。

四周鼓乐已罢,大臣们的呼吸也轻微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