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可来了!”
霄白傻乎乎看着小绿挥挥手,从书房里走出来三四个丫鬟,每个丫鬟手里都拿了件衣服。小绿就一件件拿过去比划,最后挑中了一件红色的。
“不要……”霄白干笑。她从小到大穿的多半是绿色黑色白色,这也是云清许喜欢的,除了刚回来的时候裴言卿逼她穿的那件血衣,她还从来没穿过那么招摇的颜色。
“小姐,试试嘛~”小绿磨蹭。
霄白继续干笑,打死不从。
“穿上,不然今晚陛下来访,你会刚好在。”裴言卿笑眯眯。
“……”
霄白绕了好几个弯才明白裴狐狸话中意思,他的意思是——今天晚上小白眼狼要来王府,你可以“正好不在府内”,前提是听我的话穿上这件衣服。
衡量之下,霄白很没出息地妥协了。比起和那小白眼狼见面,这衣服不就是看得不习惯点嘛,反正又不是她自己看~
一番打扮,她干干净净地出了书房。裴言卿站在门外的花架下,阳光照得他的发末带了光晕。霄白发现自己有些笨拙,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拙拙地朝他笑了笑。
“你好了?”裴言卿居然埋下了头。
“嗯。”
“走吧。”
“啊?”
霄白很悲哀地发现,他又在挖坑了又在挖坑了……一句走吧,她难道就非得乖乖跟着走吗?可事实,如果她不跟着走,她就得面对小白眼狼。
“我不去!”
“嗯?”裴狐狸微笑。
“去哪里?”她恶声恶气。
“呵。”
“……”
***
跟着狐狸出去,是没有多少好处的!这是霄白早就有认知的事情,只是她漏算了一点,那就是那只狐狸的无耻程度是不能拿正常人丈量的!
去哪里呢?裴狐狸没有说,只是当她跌跌撞撞跟着他上了马车,眼看着马车越走越不对劲的时候,霄白局促了。而裴狐狸却一直眯着眼睛像是在休息,这让她很不满。
“喂,我们去哪?”
沉默。
“喂——”
沉默。
“姓裴的,你再不说我跳下去了!”明知道前面等待的是又一个大坑,她干嘛犯傻去跳?
裴狐狸睁开了眼,眼里有光芒一闪即逝,剩下的是满满的玩味,他说:“你也可以现在回去王府和陛下喝酒。”
“……”混蛋。
马车兜兜转转行了很久,等到它终于停下来的时候,霄白已经昏昏欲睡了,确切的说,她是已经睡着了。迷蒙中,似乎有微凉的触感把她包裹了,有些软,但还是挺舒服的。只是等她再睁开眼,却发现是靠着冰冷的马车窗口。裴言卿坐在不远的地方眺望着外面,眼色如星辰。
“醒了?”他眯眼笑。
“你看错了。”霄白认真闭眼。
最后换来一声轻笑。她还来不及想个应对的法子,就被裴言卿拉扯着站了起来,下了马车。马车外面是个……村庄?说是村庄其实也不像,那是个荒郊野外的荒村,只有零零星星的几间屋子,没有一点有人的痕迹。霄白傻傻看着,忽然有些犯晕。
“你还记得这里吗?”裴言卿轻道。
霄白定定看着,好久才摇摇头。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来过这儿。
裴言卿的眼里闪过的是恼怒,却只是一瞬间,下一刻,恼怒变成了玩味。他笑着伸出手点了点前面的废弃村庄,勾勾嘴角:“去看看。”
不用他说,霄白已经迈开了脚步去探寻这奇怪的地方。这个村庄死过人……否则不会有那么浓的阴森味道,可是那应该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因为所有的东西都已经积了厚厚的灰。越往里面走,她的头就疼得越厉害,就好像有什么地方被压制着一样,有什么东西在叫喧着要出来……
她怕死人,不是怕尸体,而是怕人变成尸体。这个村庄里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味道,却是死寂的。鬼使神差一般地,她推开了其中的一扇门。开门的一刹那,她几乎要听见那声音了——小白,不许乱走!
那屋子桌上放着几件衣服,绿色的,虽然早就褪得不成样子。
——小白,我们咳咳,不能一起睡。
——小白,这个……不是表示感谢的方式,不能对每个人都这样知不知道?
——小白,不许玩了……你……放手……
——小白……
那……是谁?
霄白蹲在原地想,记忆里模模糊糊有张脸,是一张慌慌张张满脸通红僵硬得不成样子的脸,那是谁?
“小白。”裴狐狸的声音响了起来。
霄白浑浑噩噩,只看到了夕阳透过窗户,裴狐狸站在门口,浑身染了金。再然后,那只狐狸就走了过来,站在她面前,微微笑了笑。如果不是他眼里跃动着不确定的光芒,她都以为他是信心满满等着她做些什么了。
“小白,你现在记不记得?”他问她。
记不记得……记得什么呢?霄白低头看着地上积得厚厚的灰尘,脑袋疼得厉害,她蹲在地上不敢多动。不期然地,脑海里划过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不需要记得别人……一个都不需要,霄……
——什么都可以给,你不行,你最重要的……只能是我。
那是……
被遗忘的东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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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需要记住别人,一个都不需要。
是谁,在耳边这么呢喃呢?
霄白只觉得脑袋疼得厉害,浑浑噩噩间,好像回到了青云江南那一片桃林里。她穿着翠绿的纱衫儿,抱着一柄长长的剑,奔走在桃花林中。
“云哥哥,啊不,师父,等等我……”
前面的那个人衣袂飘飘,站在前头停下了脚步。她就跌跌撞撞冲进了那个人的怀里。
那个人的怀抱总是凉凉的,夏天抱着就很舒服了,冬天么,唔,就是她来暖和他啦。抱着抱着,大家都舒服了。
“嘿嘿,师父,我喜欢你,好喜欢……”她往那个人的怀里蹭了蹭,抬起红得不成样子的脸,“师父,你喜不喜欢小白?”
那是个清俊的少年,抱着一张琴,嘴角含着几分笑。他有些吃力地把琴搁在一边,抱起比他矮了两个头的小女孩,把自己的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师、师父呀~”霄姑娘糯糯地叫。
“霄。”少年只是轻轻叫了一声。
小女孩扬起脑袋,瞪大着眼睛等啊等,可那漂亮的少年呀,就是不开口。一转眼,春去秋来,岁月匆匆,叶子掉光了,又长出来,小女孩变成了小姑娘,那少年也成了俊朗不凡的翩翩君子。可是她等的东西却迟迟没有来到。
“云清许,你到底想怎么样!”
转眼间,情境变了,暗红的灯笼底下,霄白看到自己站在那人的门外,倔强地咬着牙。那门关得紧紧的,没有一丝缝隙。天很冷,月光看着亮堂,其实是没有温度的。她哆哆嗦嗦站在门口,想冲进去问个清楚,可是冲进去能干什么呢?那个人,根本连心都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