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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桃花劫(46)

“别动。”霄白狠狠皱眉,连拖带拽地把他挪到了比较隐蔽的地方,按他到了地上,她自个儿跪在草地上,动作尽量轻柔地去揭袖子——怎么说三年前也是她要杀他,总不能让人家继续吃莫名其妙的亏啊。

他的伤口不知道有多久了,外头的血已经快成了黑色,衣服里面却还是鲜红的。她看得有点头晕,却怎么都撕不下来,她只皱着眉头埋下头去用牙齿咬。

呲——

袖子倒是被撕开了,只是一不小心,伤口更血淋淋了。

“啊,狐狸……”

她慌乱抬头,见到的是裴言卿已经被汗濡湿的额头,顿时惨烈低头:“对不起。”又……搞砸了。

裴言卿抿着嘴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他的心里复杂成了什么样子。这个人四年前救了他,三年前奉命杀他,两个月前再度出现……他本该毫不犹豫的杀了她的。他虽非正经皇家出身,骨子里却不是什么多情个性。那天他在一线天,他也该杀了她,却下不了手。而今天……今天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他摸了摸怀里的瓶子,心里在挣扎。

“狐狸,去我房间吧。我给你上药。”昨天白遥偷偷送来的伤药还在。

沉默。

“喂,你在流血。”

沉默。

“你会没命的!”本来就那么差的身体,再这样下去一发病还不是要他半条命?

裴言卿总算有了点反应,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最后默默站了起来。霄白喜上眉梢,小心地绕开他的伤口抓住他的手,沿着小道往自己房间走。他这副模样当然不能让人瞧见了,没走几步,她又停下了脚步。

“你先别走,我去白师兄那儿偷件衣服过来。”

……

匆匆地去,匆匆地回来,霄白发现裴言卿还站在原地,轻轻松了口气。

“狐狸,换衣服。”

裴言卿冷眼,不动。

“你受伤了!再不换衣服去上药,丢了小命怎么办?”

沉默。

“狐狸,你……别这么……”霄白急得就差冲上去咬人了——混蛋,他难道不知道随时会被发现的么?要是被发现了,找那个人的个性,绝对是两个人一起格杀勿论啊。

裴言卿眼里波光一闪,笑了。

霄白就趁着这难得的缓和机会,生拉硬拽拖着他走。顺手把衣服塞在他怀里,把他推到树丛后面让他换衣服。不一会儿他出来了,却只是在外头披了一件衣服。霄白懒得和他计较,拖起人就走。

裴言卿不知道是怀了什么心,居然不反抗了,默默让她拽着走。

***

狐狸的手,暖的。

霄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些安心,明明知道现在拉着的是恨她恨到了骨子里的人,可是……就是舒服。他是刺客,而她是摘星楼里上上下下都要规规矩矩叫一声“霄姑娘”的人,照常理,她不该私自放水的。可是,让他一个人在楼里打转儿,肯定活不了。

“进来。”她翻了个白眼,推开自家房门。

裴言卿眼神闪了闪,走进了房间。

“把面具摘了。”霄白又道。

裴言卿犹豫了片刻,还是挺听话地摘了下来。霄白对此很满意,笑得眼睛都不见了:“狐狸,你到摘星楼来做什么?”哪有兔子自己送到狼窝去冒险的?

面具下面的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嘴唇已经泛白,只有那一双眼睛是漆黑的,带着几分欠扁的揶揄。

霄白无力地翻了个白眼,从房间柜子里把药匣子拿了出来,打了些水替他清洗伤口。

“喂,你到底来做什么的?”她问。

裴言卿的脸上居然难得露出几分僵硬,他似乎是在憋着什么火气,怒目瞪着她,在她替自己包扎完毕的一瞬间把她扯近了:“你……”

“啊?”

“忘了自己的命么!”终于,最后一句话还是说了出来。他脸色僵硬,揶揄之色也渐渐挂不住了,只是僵硬地别开了头。

自己的命?

霄白想了很久才记起来,原来他说的是三月芳菲的事情。这事情的确事关人命,只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倒真的给忘了自己只剩下半个月的命。他这趟来……是来,送解药?

“狐狸?”

“闭嘴。”

裴言卿没好气,眼里都快冒火了。

霄白很奇怪,但是又说不清哪儿奇怪。总觉得眼前的这个裴狐狸……好像变了许多。以前的那个狐狸是个心狠手辣笑面虎,现在这个,呃,怎么看怎么像是色厉内荏空有气焰没火力的家伙,这变化有趣得很,让她忍不住想笑。

“嘿嘿,狐狸,你不想我死?”特地来送解药,是不算代表他已经不介怀了?

裴言卿沉默不语,眼角都没有抬一下。

“狐狸,我都道歉啦,三年前我只是奉命杀你,又不认识你。不知者不罪嘛~”霄某人瘪瘪嘴,看到他手上还有一个小伤口,又把药匣子拿了出来,重新上药。

这小动作被裴言卿看见了,他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从怀里掏出个瓷瓶,放到桌上。

“喝了。”他冷道。

“解药?”霄白喜上眉梢。

“不是。”冷眼。

“那是什么?”霄白皱眉,“你今天,怎么阴阳怪气?”还是以往笑眯眯的狐狸看着舒坦。

“毒药。”

“……”

“你不敢喝?”裴言卿眼里的揶揄又犯了上来,像是在看什么讨厌的东西一样,露骨地写着鄙夷。

……

喝就喝,反正半个月命,早晚都一样。霄白瘪瘪嘴,拿起瓶子一饮而尽。

好苦……

她皱眉,脸跨了下来。不管这是不算毒药,反正不是什么好喝的东西。眼下喉咙她才想起来,为什么要乖乖听那只狐狸的激将?

她皱着眉头抬起头,对上的是狐狸被笑意点亮的眼睛。

霄白白眼回击。

……

气氛很微妙,不融洽,却也……不是剑拔弩张。和云清许在一起完全不同的感觉,和云清许在一块儿,心都会软成云朵,和狐狸在一块儿,却经常气得想咬人。

“那个人是谁?”裴言卿抬眼问。

“哪个?”

“带琴的那个。”

“哦,师父。”霄白忍不住微笑,“师父,兄长,亲人。”曾经的曾经,她还想过恋人,只是,那个人少了颗心。

裴言卿才缓和的脸又冷了下来。

“霄白。”他叫。

“嗯?”霄某人还一脸呆滞,沉浸在回忆里。

“师父会那么做么?”裴某人咬牙。

“啊?”

什么叫迟钝,其实是和人品有那么一点点关系的。霄白不知道自己迟钝不迟钝,但是说到人品,她可是大大的好!她不爱记仇,不喜杀戮,有爱心又够软绵绵~只是……裴狐狸已经瞪红了眼。

……

“狐狸?”

“这么做!”

裴狐狸很少大声说话,他会轻柔地,揶揄的,戏谑的,嘲讽的,冷厉的,却从来没有大声说过话。霄白还没从他那咬牙切齿地三个字中回过神,就被他一把拽到了身前,脊背被他一双手按住了,身子就不由自主地贴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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