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上,我便想着寻回被撕断的半截袖子,回去悄悄儿给白哥儿缝上,再绣了花遮住那缝线的地方,另一边袖子也绣上同样的花样儿,便又是好生生一件衣裳,再瞧不出曾被撕断过的。”
“过得几日做夏衣,老夫人自会另拿新做夏衣上子母庙里祈福,白哥儿身上穿这件也就要搁一边去。到那时纵使知道身上这件曾被撕断过袖子,也没相干了。只是现下寻来寻去,就是不见那小半截袖子。我想着桐少爷当时不慎撕下白哥儿的袖子时,可能随手往地下一抛了事。还请桐少爷细想想,这半截袖子却是抛往哪儿去啦?想得起抛在哪儿,我也好去寻了来。”
不说白哥儿被撕断袖子定会惹老夫人生气,就说任这沈天桐藏起白哥儿半截袖子不讨回,也是祸端。这会众人不知道白哥儿是女娃还罢了,若将来知道了,偏这沈天桐手里却有白哥儿半截袖子,到时传出什么闲话来,却损了白哥儿的名声。这将军府和沈府一向有隙,听得沈老夫人嘴巴不饶人,若是被她得了这个把柄,还得了?莫若慧心念急转间,却听沈天桐淡淡道:“那半截袖子随手抛在桃树下,想是被风吹走了。既是我抛的,我便去寻来,你等着罢!”
沈天桐说着,出了桃花林,转过园子另一边的桃子树下,瞧瞧四下无人,这才悄悄从袖子里摸出蒋白那半截袖子,一时脸色阴晴不定,想不通自己适才怎么就神使鬼差把这半截袖子随手一揉,往怀里一放了。因恨不得真个把这半截袖子随手抛掉,再不回头。一时又记起蒋白每到春季,确是有些精神不振,今儿撕断他这祈过福的衣裳,倒有些不该。
顾秋波见得沈天桐和莫若慧说话,隔一会就出了桃花林,便假借要上茅房,悄悄尾随,待见得沈天桐跑到桃树下站着,忙躲在假山后。
桐哥儿今儿古古怪怪的,不知道搞什么?顾秋波探个头出去偷瞧,却见沈天桐从怀里掏出一块什么东西细抚着,不由奇怪,少不得细瞧那块东西,一时“咦”了一声,低低自语道:“瞧这颜色儿,却和白哥儿早上穿那件衣裳的颜色一样。莫不成就是那撕断的半截袖子?桐哥儿藏着白哥儿这半截袖子作什么?莫不成要拿了白哥儿的东西作法去?瞧着又不像。”
顾秋波也十二岁了,这段子跟着顾元维,听了很多平素没听过的闲话,又偷偷看得几本闲书,心眼泛动,“断袖分桃”等典故,也已熟知。这会待要往断袖那个方面猜测沈天桐,又想着沈天桐和蒋白不和,可能性似乎不大。待要不往那个方面猜测,又想不通他藏蒋白的半截袖子作什么?心下不由嘀咕,惊疑不定,想着这事儿要是捅破了,那可不得了。一时伏在假山后不动,只拼命为沈天桐的行为寻找合理解释。
沈天桐捏着手里那半截柔柔滑滑的袖子,心下极是烦恼,转个身拐过园子另一边,见莫若慧等在一边,便不动声色过去,把袖子递过去道:“找着了,你快些给他缝上,省的多事。”
莫若慧接过半截袖子一看,虽捏的皱巴巴,但干干净净的,连点泥土也没有,哪儿像是被风吹走,这会才找到的样子。心下了然,却装作毫不知情,只满口多谢沈天桐帮着找回这半截袖子。
沈天桐见得众人正在另一边吟诵乔香巧的诗,顾正充又和蒋白下棋,似乎没人注意他跟莫若慧,便低低道:“你别跟人说是我找到的,只说是你叫丫头找到的便是。”
莫若慧点点头,藏起袖子,这才走开了。
顾正充正跟蒋白说话,见得莫若慧过来嘱蒋白寒凉的东西不要多吃,一时又拿帕子给蒋白擦汗,见蒋白嚷口渴,又亲去斟茶,不由笑跟蒋白道:“慧姑娘人如其名,又贤又慧,不知道的,以为她是你亲姐姐,这才体贴至此。”
“岂止亲姐姐,那慧丫头快成小白白的贴身老妈子了。”顾元维见得沈天樱和乔香巧等人又是作诗又是弹琴的,却觉着有些没趣,这会凑过来看顾正充和蒋白下棋,笑吟吟道:“正充你刚才没看到么,小白白要去净手,那慧丫头还跟去服侍了,贤慧两字不足以形容她。”
什么跟什么?蒋白不由瞪顾元维一眼,慧姐姐是跟人家一起去净手啦,哪儿是去服侍人家?福王狗嘴里就是吐不出象牙来。
蒋白对着顾元维作磨牙状时,周嬷嬷却正和尚太后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本来属意蒋白,想为太子纳她为太子妃,若是福王殿下得知白少爷是女娃,仍旧喜欢和她亲近,那太子妃之事?”
尚太后摆摆手道:“元维得知蒋白是女娃,依旧喜欢和她闹,那说明他并不是因为看着蒋白是男娃才喜欢的,而是单纯喜欢蒋白。也就是说,元维并不是喜好男色才接近蒋白的。既这样,只要有绝色又和他投机的姑娘家,他自然也容易倾心。若不是蒋白年岁太小,等不得她长大,倒要和皇后抢人。这会等不得了,倒要先给元维定下福王妃,拘住元维,大家方能放心。你过去敏王府,冷眼看着,有谁家府里姑娘出色的,悄悄记下。我到时自有道理的。”
周嬷嬷忙应了,自叫人另备了寿礼等物,拿了单子进来给尚太后过目。尚太后见得不单另备了一份贺礼给顾秋波,各府里的姑娘也另有赏赐,遂点点头道:“你给各府里姑娘赏赐东西时,她们自然要往前谢恩,你正好趁机看看样貌举止。至于那周兰茵,倒不防再瞧瞧她和元维处的如何。”
待周嬷嬷领命下去,尚太后想得一想,便令人请了尚如贞过来,把事情说了,未了道:“元维这个性子,我也没办法呢!现下拿蒋白试他,却是我的主意,若出个什么差错,我就担着,你倒别怪敏王妃。”
尚如贞听得尚太后的意思,却有些愕然。什么?如果福王得知蒋白是女娃,不管她年纪还小,却硬是喜欢,其她人皆不入眼中,那么蒋白就准备着做福王妃了。太子妃的事也就对不住,只好黄了。这会心里堵的慌,半晌道:“太后娘娘,蒋白还小,这……”
“你慌什么呢?我还没说完呢!”尚太后瞧一眼尚如贞,笑一笑道:“我可是急于抱孙子,若使元维能瞧上其它姑娘,我求之不得,自然不会让他巴巴等着蒋白长大。况且,现下太子妃人选确是只有蒋白一个最合适,其它府里的姑娘当了太子妃,却怕对尚府不利,这一条,我自然虑着。只是元维那性子,若不让他称心,又怕他一走了之。反正蒋白还小,且先不提婚事。待过些时候,或是元维找到合适的姑娘,或是太子妃有新人选,那会,诸事都好办。”
尚太后既如此说,尚如贞自然没了话,过一会想起一个笑话,便道:“我这几日又听到新鲜事,说道寄养在将军府的莫若慧姑娘,是蒋白的未婚妻,已是作定了婚约,府里大人才放任他们同行同止,听的我哭笑不得呢!”
尚太后听得尚如贞的话,正乐不可支,前仰后合时,周嬷嬷已是到了敏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