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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祷(30)

“如果我和他们一样,我真不知道自己该靠什么解决温饱,我既不会编蚂蚱又不会拉二胡。”我认真的说。

艾青看着我一笑,说:“没关系,我会拉二胡,你拉着我的衣襟装瞎子就行了。”

“真的吗?不许反悔。”

“我倒是担心我们什么时候才会混到那么惨的地步。”

我笑起来。笑罢我认真的看着他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落魄了,惨到要饭的地步,你真能来帮我拉二胡,陪我一起要饭吗?”

“当然。不过,我永远不会让你去要饭的。如果有一天真惨到要饭的地步,也只能是我一个人去要饭。”他认真的说。

我笑笑说:“随便说说,随便听听,象风一样吹过就算了。”

我知道这是疯话,恋爱时人们都爱说些疯话,但疯话常常让人感动。许多年后,我和咪咪再见面的时候,我对咪咪说了我和艾青说的疯话。

咪咪眼泪掉下来。她说她为了一句疯话把自己嫁了,她的前夫说:即使她瘫痪了,他也会爱她一辈子伺候她一辈子。可是,结婚没多久,他就去对别的女人说这样的疯话去了。

那天咪咪喝了很多酒,吐了好几次,我劝不住,也不想劝。我只是后悔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我们拐进一家商店,我俩几乎同时指着一件手工编织的大毛衣说好看:桔红色的毛衣上缀满了一大朵一大朵的金黄色的向日葵,颜色热烈而耀眼。让我想起了梵高。可毛衣毕竟是毛衣,向日葵的花瓣没有动感,没有梵高的那份张力与躁动。梵高的每一片花瓣都像火焰,都想燃烧,都想脱离向日葵而独立存在。梵高的画太焦虑了,看着会让人心痛。

他说:“给你买上如何。”

我说:“走吧,我会割掉自己耳朵的。”

他愣了一下,说:“那我更应该买给你。”说罢就去讲价。天那,他竟然把价杀到了五十五块钱,斩掉了一半还多。老板把毛衣装进塑料袋里递给我。

我说:“做生意报实价有多好,免的口干舌燥杀来杀去。艾青,你真行,我就杀不来价,人家一甜言蜜语,我就全军覆没、溃不成军,多付了钱还觉得人家态度太好,让人不好意思。”

“那以后我来帮你买东西,包你称心如意。”

我笑着搀起他的胳膊说:“你够模范。”

他说:“这是美德,男子汉就要能屈能伸。”

我拍拍他的脸笑了。

大街上除了人就是人,逛得人很累。

我说:“歇会儿吧。早知如此去逛公园多好。”

他说:“逛公园和这情况一样。人太多了。那有家电影院,去看电影吧。”

我说:“现在有几部好片子。”

艾青说:“权当坐坐。”

我们过了马路,去了对面的电影院,电影已经开演了,反正权当坐坐的,就买了票进去,竟忘了问是什么片子。电影院里人稀稀落落的,我们在门边摸了个坐位坐下,屏幕上正是晚上,下着雨,有一个穿风衣带礼帽打着伞的男士在走。

我小声说:“也不知道啥片子,莫名其妙的。”

艾青握住我的手在我耳边说:“我想吻你,可以吗?”

我的心狂跳起来。可是我却说:“不可以,这是电影院。”

“我们再往里坐一点,没有人会看见。”

“不行的,我认为不可以。”

他拉着我的手要往里坐,我没有动,并甩开了他的手。他静静地坐着。我不知道我做的对还是不对。

我把手放在他的腿上,他握住了我的手,就那么握着,再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电影里演了些什么,后来灯亮了,散场了,我看他好像并没有生气。

我们出了电影院,他看了看表说:“六点多了,吃点什么。”

“去吃牛肉面吧。”我说。

他说:“那你选一家,我不熟。

我们穿过马路进了对面的一家牛肉面馆。清真寺上悬挂的星星和月亮标志据说代表的是黑暗和苦难。穆罕默德是个奇怪的人。我想。

牛肉面的味道很不好,我凑合着勉强下咽。虽然吃的很努力,可还是剩了大半碗。艾青倒是吃完了。

艾青说:“不想吃就别吃了。吃饭应该是一种享受,而不是受罪。”

我忽然想哭。

艾青继续说:“走吧,找个商店去给你买点儿零食。”

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我痛恨自己怎么这么脆弱。艾青拉着我的手出了牛肉面馆,我们在马路边上,静静地站着。

艾青说:“哪安静些我们坐坐。”

我说:“我知道一个情缘咖啡屋,去的几乎都是学生,很不错。”

他说:“就那儿吧。”

我们去的算合适,正好有一个小格子空着。我们面对面坐下,艾青点了两杯咖啡,要了锅巴、麦圈和葵花籽。老板娘把东西摆好,知趣的帮忙放下帘子,离开了。

我一直搅着咖啡等着他开口。可他只是两眼鳏鳏看着我,始终沉默着。刚才那个善解人意的艾青消失了。难道是这里的环境不适合说话吗?不适合表达感情吗?我后悔自己的眼泪。我后悔自己的脆弱。我想起一句话:“孤独像一勺咖啡。”我明白自己现在品尝的就是孤独。我忽然有些伤心,又有些气恼。伤心自己的孤独,气恼艾青的沉默。我甚至开始默默的数数,下决心在数到一百的时候站起来走掉。可我已经数了几个一百,却仍然在那坐着。

艾青的沉默开始令我难堪,也让我给自己选择男朋友开出了第一个条件:那就是坦率。

外面不时传来一帮年轻人的声音,他们在讨论一些时髦的话题,其中一个声音很熟,也很有辩才。我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是一个中学同学,我知道他很书生意气。我放下帘子,想着该不该去打个招呼。

我隐约觉得自己明白他来坐坐的目的,于是我打破沉默说咖啡苦得很。他看着我眼里竟隐隐有了泪光。我的心大痛。这时不断传来很激烈很尖锐的对话。我站起来,我觉得自己必须站起来,可心里却觉得自己真的很残忍很冷酷,对艾青太不公平。可我还是站起来走了出去。

“李树维。”我喊了一声。那几个男生都转过头来望着我,唯有李树维愣怔了一下,连忙站起来说:“肖冬玉,快请坐。难得一见。”

于是我加入了他们的恳谈会。他们的话题有时候很激烈很偏激,不过我可以理解他们,我可以接受,因为我和他们一样年轻。到谈话结束的时候,我们只有一个观点是统一的,那就是:共产主义只是人类的最高理想,它具有一种空想的美和诱惑力。

二十八

我和艾青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他把我送到宿舍楼下,把咖啡馆点的小食品塞在我手里就走了,并未和我告别。我站在那看着他模糊的背影,失落感充满了我的心,又酸又痛。

我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上爬,我住在618,我从来没觉得六楼有多高,可我今天觉得它真高。我明白自己其实是不愿见咪咪她们,怕她们问东问西,刺痛我的心。可是我必须回去,已经快十点半了,我无路可逃、无处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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