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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春(27)

“庙里来了什么人?”

“啊,”夏令涴走在黎昭符身边,一只手还被夏令乾给牵着。她想了想,凑近表哥耳边道:“太子来了,七皇子在梨花林中被人袭击。昭渺姐姐带着令姝去给太子殿下报信。”

“糊涂!”黎昭符猛喝,“太子比七皇子更为骄贵,那些人会找七皇子,难道不会找太子?说不定太子早就被人围困了。”

“天,”夏令涴捂嘴惊呼,哑道:“那表姐和令姝……”

“别急,周围人群无异常说明事态不是我们想得那么严重,只是必须尽快找到姐姐和令姝。”话音刚落,远处响起一声嘹长的尖叫响彻云霄,空旷的大草坪上静默一会儿后瞬时如被点爆的烟花,扯得炸得震天响。恐慌的人群,哭泣的女子,无措的孩童顿时混乱成了一团。一直保持戒备的黎家人更加靠近了些,快速的挤开人们疾跑的望着远处的高高的绿瓦屋檐而去。

路途中,蜂拥奔跑的各色人群都在相互推拿,有孩童不知所措的哭泣,有拄拐的老人被挤得倒地,也有凶恶的仆从护着自家主子粗鲁的踢开众人。一个人倒下了,会有几个人踩着对方的身体过去;一群人倒下了,会有另外一群人对他们视而不见,对地面人们的哭喊听而不闻。每个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记得那一声惨烈的尖叫,并且用自己的慌张来逃避可能的悲剧。每个人都珍惜生命,每个人也都践踏着别人的生命。

夏令涴紧紧跟随在黎昭常的身边,夏令乾死死地抓住她的手掌给了她莫名的勇气和安心。近了,更近了,一出大门就遥遥看到几十排列的众多马车停在一处。周围的侍卫们已经抱起几个小公子预先冲向了黎家的马车,也有媳妇们抱起略小的小姐们跟了过去,在他们的身后是蜂拥而至的哭叫人群。

“此处不能久留,你们两个坐在马车里不要出来,马车夫会送你们归家。记住,不准哭不准闹,一切回家之后再说。”

“令姝……”

“哥哥会去找她们,放心。”黎昭常对着马车夫吩咐了几句就跳了出去,夏令乾下意识的缩到姐姐的怀抱中紧紧搂着她的脖子。车身一抖,飞扬起的车帘外只能看到黎昭符带着两个护卫快速的冲入了人群。

“不怕,姐姐在。”夏令涴拍打着弟弟的背脊,喃喃的话语中不知道是安抚弟弟还是提醒自己的责任。

马车在飞奔,夏令涴根本不知道他们这么僵立不动了多久,似乎过了半生,又似乎只是那么一瞬,等到醒神的时候这才发现夏令乾已经在她怀中睡着。她挑起一边帘子朝外看了看,树林越来越密,远处的群山连绵起伏。她有些疑惑,拉开车帘对着马车夫道:“是不是走错了路?来时没见过这些景色。”

车夫不答,宽大的草帽将他的面容都给遮盖了严实,连表情都看不清。夏令涴摇晃着他,只听对方道:“小姐,这是近路。”

夏令涴不信,转头靠在车边左右看:“为何没见到其他的人?表妹她们呢?”

车夫低头笑道:“这里只有我们一辆马车。小姐可要坐稳了,掉下去了可就喂了山林里的大毛虫。”

夏令涴肩膀一抖,车身一震将她整个人给推进了车厢中。她慌慌张张的爬起来,下意识的摇醒自己的弟弟,两个人又相拥地坐着,夏令乾不知道姐姐又在胡想什么,为何比方才还要紧张了些。

天色看着暗了下来,马车也不知道跑入了哪里不停的颠簸着。夏令涴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尖叫:“停车!”回答她的只有沉闷的一个背影,在夕阳中显得凶气腾腾。

夏令涴突然来了一阵怒气,翻出车厢中小柜里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朝着车夫乱砸,又拿出软垫敲打着他的脑袋,对方无动于衷中回身背着天空对她裂齿一笑,暗色的脸,白色的牙,晶亮的眸子闪着恶毒的光芒,吓得她浑身的汗毛都倒立了起来,她大声责问,声音中掩饰不住的尖锐恐惧:“你是谁?想要带我们去哪里?”他们越是惧怕,对方越是笑得开心,一张嘴歪成了血盆大嘴的模样。

夏令涴啊啊大叫挥起拳头就对着他给砸了过去,可惜这车夫不是书院里面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少女,他是真正的粗人,只是一个推手就将夏令涴整个甩到了车厢板子上,半响都爬不起来。

“姐——”夏令乾惊叫。

“别哭。”她勉力爬了起来,随手捡起一块用来压小柜的顽石,猛地朝着车夫的脑袋上给砸了下去。打架斗殴,那是她夏令涴的长项,拳头打不过,石头总砸得过。以前她就用这个方法砸瘪了不少的蟑螂。

车夫也没有想到这么一位看起来娇小的千金小姐有这么一股蛮力和狠劲,被砸了一下之后对方就赶紧停下了马车,反手就要去控制夏令涴,哪知对方深知打人打脸的道理,砸了他的脑袋等到他回头的时候再砸脸,一下、两下、三下,伴随着自家弟弟的抽气声毫不手软的将对方给砸趴下了。趁着对方还在哀痛自己的脸蛋时,对着夏令乾喊:“下车。”

人还没站稳,心里余悸未歇的她又捡起地上一个尖锐的石头投掷了过去,一声哀号,那个石头的落点相当的诡异。夏令涴疑惑的扫了眼对方捂着痛得翻滚的双腿之间,牵着小弟的手撒开脚丫子——跑了。

月上眉梢的时候,奔跑中的夏令涴突然蹦出一句十分应景的话:私奔,是一门技术活。哦,有谁见过六岁姐姐带着四岁弟弟私奔的,这绝对是一出惨绝人寰的悲剧。

走夜路容易遇见鬼,走山里的夜路容易遇见……猴子。

夏令乾对着树上晒月亮的猴子说道:“姐,我饿了。”

自己也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夏令涴沿着小路东看看西看看,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一只正在吃晚餐的小猴子手上,那只毛茸茸的爪子中有一个还没咬动的青色果子。

“等着。”夏令涴扎起裙摆,一个纵身就跳到了树上,顺着树杆快速的爬了上去。这个时候不得不感谢在平遥老家那些放养的调皮捣蛋的岁月,还有在白鹭书院那些爬树偷摘果子的日子,让她掌握了这一门爬树的高难度技巧。

她伸手对着眨着眼睛的小猴子道:“猴子哥哥,能不能把你手上的果子送给我?”

小猴子咧着嘴皮子嗤笑她。

夏令涴再上前一步:“我这不是求你的果子,我是要你的果子。你可要考虑清楚要不要给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她刚刚可是已经对某个激怒她的人发飙过了。

小猴子甩甩尾巴,啊呜的长大嘴巴就要对着果子咬了下去,夏令涴先惊,再怒,最后愤恨地朝着它给扑了过去。

人猴大战!

以夏令涴揪着猴子的尾巴,猴子抓伤了她的手臂为代价结束。从树上跌下来的她坐在地上,伸出果子,看了看又再自己裙摆上擦了干净,对着夏令乾笑道:“快吃。”

夏令乾抹着眼睛,靠着姐姐,自己咬一口给姐姐咬一口,两姐弟靠着树干,树干上有揉着自己红屁屁的猴子,再上面有月亮清冷的脸。弟弟不问姐姐为何不带着他回家,姐姐也不告诉弟弟自己为什么一动不动。两个孩子只是相互拥着想要睡觉却不敢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