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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65)

苍嶙山狐疑的盯视着她,半响抱着她温柔笑道:“别怕,你是我最爱的女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

杜青墨心里一紧,脑后猛地疼痛,眼前的男子那深情而嗜血的笑意就模糊成了残影。

苍嶙山抱紧了怀中昏了过去的女子,喃喃道:“你是我的,我去哪里你就必须去哪里。”他用下颌摩擦着她的额角,亲吻她的唇瓣,“青墨,我绝不容许你的离弃。”

话语太轻太执着,瞬间就被风雨给吹打得毫无踪迹,徒留下空旷阁楼中的一声叹息,久久不去。

这是一场避无可避的逃离。

苍嶙山知晓二皇子一派很快就能探听到他逃走之前的所作所为,所以他几乎是头也不回的一路狂奔。他一点都不后悔出卖自己的父亲,也不在乎背叛二皇子的信任,在他心目中任何人都没有他的命重要,任何人也不能阻拦他追求权势地位的决心。

直到向太子一派投诚的时候,他才恨当初替二皇子做的事情太少,能够出卖主子的成本太低。多年来他一步步替二皇子笼络兵马和偷购武器,虽然并没有全权负责,可经过苍老爷多年的经营还有他的机灵,他不单知晓二皇子大半武器的下落,甚至于还掌握了与他国商人购买兵器的暗号,同时,连其他二皇子安排的人员名单从高到低从远到近也尽数呈送给了太子,只求能够保下自己的一条命。

至于苍老爷的生死,在那一次天牢的商谈之后,苍嶙山已经拒绝承认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背叛了二皇子,太子对他的信任也不够,自然不会在乎他的生死。只要熬过了这一段最苦的时日,等到二皇子余孽十去七八后,他再回来,荣华富贵也就顺手可得了。

一滴滴的雨水从额发上落下来,顺着鼻翼跌落衣襟,然后让他的身子更加笨重,有几次他都感觉自己抱不住怀里的女子。

可是他不肯放下她,只有她。如今,苍嶙山只有杜青墨了。

他不知道自己躲过了多少人,出了城之后,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他越是杯弓蛇影,总觉得周围有无数的暗影在窥视着他,有无数的暗箭在锁定着他,有无数的飞刀随时随地会插入他的心口,取他性命。

他就如同一只张惶的老鼠,埋头苦窜,看不到天日,也感受不到安宁。

乌沉沉的夜空再也看不见明月,星辰更是被层云遮挡,雨刚刚歇了一阵,不知道何时再来。

杜青墨艰难的咬了一口馒头,梗在喉咙里咽也咽不下去。

苍嶙山瞧着她为难的样子不知为何却觉得满足,从身上摸出一个酒壶递给她:“喝一点先驱些寒气。”

杜青墨忍着头疼喝了些,双颊透出一点病态的红晕来。苍嶙山凑过去亲了亲,抱着她道:“别担心,我会照顾好你。”

杜青墨扭头。

苍嶙山的大手困住她的腰肢,使劲的在她发间轻嗅着,轻声唤着她的名字。每呼唤一声,他对她的依赖就重一重,对她的爱意就更深刻一分。只要拥着她,他就什么都不用担忧,也不会去看回头路上那痛苦挣扎的冤魂们,他相信自己无所畏惧。

杜青墨只觉得头疼欲裂,被雨水淋湿的身子在瑟瑟发抖,眼眸也干涩得厉害,模模糊糊中只看到远处似乎有个人影。

那个影子有一双冷寂而专注的眼,在黝黑的森林里如同最闪耀的明珠。

她张了张嘴,想要伸出手去。

苍嶙山阻止了她:“你歇一会儿,我们等会再继续赶路。”

杜青墨摇了摇头,心里只觉得一股气难以平息。

她捂住脸,低声道:“我记得离这里十多里地方,有个小院。婆婆爱吃石榴,特意让人选的一块地,置办了一个小院给看守的人住。因为太小了,一直没有记到府里的帐上……”

苍嶙山道:“杀了看守,我们先去住一个晚上。”

说是小院子,其实也就三间屋子,一间主屋,一间小客房,小厅与厨房连在一处,被围墙圈成了一个院落,中间种了满院子的石榴树。因为是秋季,石榴花早已盛开,硕果累累的石榴果坠在上面,像极了死囚心口悬挂的脏器。

杜青墨趴在苍嶙山的背脊上,微眯着眼感觉这个男子步步谨慎的飞过了围墙,贴着潮湿的红色土墙行走。

纸糊的窗棂里透出一点微热,隐约可以看到屋内的人影,婀娜苗条,是个女子。

苍嶙山将杜青墨靠在壁边,手腕一滑,多出一柄小刀。他在杜青墨脸颊上吻了一下,无声地道:“等我。”身子一矮,就这么破窗而入了。

苍嶙山的衣衫在风中发出猎猎的呼喝,那外溢的杀气让杜青墨冷不丁的打了寒颤。她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整个人再往黑暗中缩了缩,只听到里面女子的惊叫响起,苍嶙山低沉的喝骂,接着是突如其来的寂静。

“你……”苍嶙山的刀还抵在女子的颈脖上,他的杀意还没来得及收敛就已经被惊讶给怔住,他猛地踹开对方,“你怎么在这里?”

用力太大,女子倒飞着撞到了座椅,发出乒乒乓乓的巨响。

她抬起头来,用着同样不可置信的神情敌视着苍嶙山:“你还来做什么?你还想要怎么样?你杀了我儿子还不够吗?你是不是要亲手杀了我才甘心?啊!”女子瞬间癫狂起来,尖锐的嗓音划破了宁静的夜空,再一次撕开一条口子,劈啦地,雷声划亮了人世间的恩怨情仇。

苍嶙山被这一声声质问激打得迫不及防,外表的狼狈和心底的张惶顿时无法匿藏。他虚张声势道:“我就算要杀了你又如何?”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人,举着森冷的菜刀就朝着苍嶙山的脑袋上砍了过去,苍嶙山左倾,耳后剧痛,从后颈到肩胛上就被砍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他‘啊’的痛叫。

那女子奸笑:“哑巴,杀了他!替我杀了他!”

苍嶙山大怒,霍地窜起,举着椅子就将来人的菜刀给打飞,挥拳,几下就把人给打趴下了。

他抬头,对着女子冷笑:“你还真是个不甘寂寞的贱妇,到哪里都要勾引人。”

女子爬了起来,啐了他一口:“我再下贱,那也比你这丧家之犬好。看你这狼狈的样子,怎么,莫非苍家真的已经灭门了?”

苍嶙山身子一沉,杀气沉沉地道:“真要灭门,我也会拖着你下地狱。”

女子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血泪盈襟。

她说:“从你亲手摔死我的儿子起,我就已经在地狱了啊,夫君。”

四九回

一声‘夫君’,唤出了多少的哀怨,又唤出了多少的怨恨。

苍嶙山的那些耻辱的记忆瞬间被冻结了一般,他在女子背叛之后第一次正视她。相比在青楼做花魁之时的冷艳逼人,如今的桑依依如被烟尘熏染过的雪莲,花叶再也不是娇嫩的洁白,反而被世事磨出了厌世的灰,冷漠而绝望。

昔日的华服美玉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黛绿的棉布褶裙。那一双手芊芊玉手不再柔滑,纤细的颈脖被紧紧裹在了粗制衣领内,下颌尖细,眉头深锁,只有那一双勾魂夺魄的眸子还带着尘世的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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