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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32)

他说:“这次我没有带香烛,也没有买纸钱,你在世间潇洒惯了,在地府也别等着我给你烧了,要么自己去打家劫舍,要么就……赶紧投胎,别等我了。

你等了我半辈子,我以为可以去见你了,结果又活了过来,再等下去我怕你会发脾气。

平白得来的一生,我想慢慢悠悠的走,随意的到处看看以前没看过的风景,去找那些狐朋狗友多喝几壶酒,多吃几碗肉,然后……”

他停了下来,渀佛在思索,又渀佛是在挣扎,指尖抓着那壶被冻伤了的烈酒晃一下,又一下,摇摆不定。

他突然站起来,指了指旁边另外一个小坟堆:“这是我的女儿萧薇,夭折的时候刚刚满了两岁。”

杜青墨无言的拉下身上包着的斗篷,盖在了那小小的墓碑上。蹲下.身子,拂开墓碑上的雪和泥,想象着小女童活泼可爱的样子,眨了眨眼,轻声道:“小薇,你在地下帮我找个人,是个小弟弟,才五个月大,不爱哭不爱闹,是个很乖的孩子。你找到他,帮我抱抱他,说他的娘亲很想他,很爱他,他永远都是娘亲的心肝宝贝……娘亲,这辈子舍不得让他来受苦……”

她哽咽着,低泣着,很想很想说,孩子,松开娘亲的手,去别人的家吧!

二四回

雪依然在下,逐渐将人们的悲伤掩埋,等待着开春再一次新生,发芽结果。

杜青墨头顶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雪花,她已经伤心得太多太累了,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的时候她都恨不得即刻跑到苍嶙山的面前,把他活活的扒皮抽筋,大声的质问他,为何要杀害自己的孩子。

他真的那么爱桑依依吗?爱得甚至可以冷血无情的给她灌下打胎药,看着自己的嫡亲儿子胎死腹中!

苍嶙山他到底有多狠毒,他根本就不配做一个父亲。

“走吧。”

杜青墨站起身来,抹干净残留的泪意,“去哪里?”

萧无慎从怀里摸出一个木质的女童娃娃放在了他女儿的墓碑前,“去苍家。我记得你前些日子给他府里的人送了信,是不是有了额外的安排?”

杜青墨抽了抽堵住的鼻孔,哭得太久,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萧无慎叹口气,变戏法似的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手帕递给她,“这次是针对苍嶙山还是桑依依?”

杜青墨红了脸,背过身子去擦拭,鬓发中的耳尖有些绯色,半响才咳嗽着道:“桑依依。”斟酌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就算是身怀六甲,我也不想让她过得太舒坦了。”

萧无慎点了点头,“焦氏是个聪明人,很懂得抓住时机给人痛击。如果我估算的不错,她定然会选在今日对桑依依发难。”

杜青墨委靡的神色一振,“那我们现在就去。”

萧无慎笑了笑,最后望了一眼小小的院子,率先走了出去。他的背脊依然挺直,已经空荡荡的酒壶在腰边晃荡着,给他添了一些不羁的味道,若是再执着一把剑,他就不再是隐缩在杜家的诡秘复仇者,而是行走江湖的侠客。

杜青墨跟随着他,路过冰封的溪流,穿过白雪皑皑的小树林,脚下的路偶有碎石,隔在脚底上反而添了安心。

她猛地打了一个喷嚏,捂住鼻子苦恼的瞪着他。

萧无慎回过身来,莫名的笑着,单手越过她的脸庞拉起斗篷上的帽子,仔细的给她戴好。杜青墨低下头,在不为对方察觉的地方略微的窘迫。

她想,他就算是侠客,那也是一位温柔的侠客。

可惜了……

萧无慎轻声道:“失礼了。”

“嗯?”

身子一轻,杜青墨又被萧无慎抱了起来,比出来还要急切的速度飞快的入了城。

大年二十九,人们起得越发早,这时街道上已经是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喜气洋洋,遇到熟识还会鞠躬打揖恭贺新年。

萧无慎抽空买了几个热乎乎的包子塞在她的怀里,还额外提了一个布包,碰着都烫手也不知装了什么,不过半个时辰,两个人就坐在了苍家大院的暖阁屋顶上,眼前是方圆百里的雪城,脚下是机锋相对的苍家众人。

萧无慎递给她一个包子,杜青墨撇嘴:“都没洗漱就跑出来了。”

他好笑:“有什么关系。”自己舀着另外一个咬了一口,看她确实不肯吃,又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青白瓷碗盏,“我在江湖上被人追杀的时候,几日几夜不刷牙都照样喝酒吃肉。对了,我还曾经一身血泥的滚在东宫太子的床榻上过,把他宫里的宝贝都糟蹋了一遍。”

杜青墨鄙视他:“你怎么没缺胳膊少腿?”

“谁知道。也许太子殿下觉得我是一个胆大妄为却又身怀绝技的人才,决定宽宏大量的放过我,顺道招揽。”

“胡诌。”

萧无慎无声的笑,用布包包在碗盏的底部放在她的手中:“下雪的时候喝高汤最舒坦,试试,这可是我从皇亲国戚家的厨房摸出来的补汤。”

“我一路跟着你一起,怎么不知道你去偷了东西?”

萧无慎侧耳听了听,小声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以后慢慢挖掘。”

杜青墨知道他不肯多说,喝了一口汤,浓郁黏稠,是熬了一日一夜的药膳,喝到肚子里暖乎乎的,驱走了冰寒。

两人背着风口,坐在边角上,他掀开几篇厚瓦,一股温和的热风扑面而来,隐约的传来了焦氏的说话声。

“现在整个苍家都知道老夫人疼惜桑姨娘,更加疼爱你腹中未出世的长子。桑姨娘你若是真心为了孩子好,就应该蘀他的以后考虑考虑,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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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嶙山在一旁道:“苍家以后不都是我说了算,我要把家业给谁就给谁,没人可以置琢。”

焦氏哎哟着:“在苍家自然是夫君可以做主,可这里不是寻常的小城小镇,能够让苍家说一不二。这里可是大雁朝的皇都,上面有重孝道的皇上和重礼仪的皇后,下面的官宦世家哪一户不敢让嫡长子继承衣钵?”你苍嶙山就算疼爱妾室,难道敢宠妾灭妻?甚至连正妻的嫡子该有的荣誉和地位也剥夺?

焦氏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对一直沉默不语的桑依依道:“姨娘你真是好命,能够让夫君为了你而不顾世人的指摘,义无反顾的做下犯天下大不韦之事,此情此景真是让人不得不感动。”她摸出帕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叹息道,“唉,要是夫君能够为了我逼走正室夫人,还让我的儿子鸠占雀穴成为苍家第一继承人的话,现在即刻让我死,我也可以瞑目了。”

老夫人大喝:“大过年的,懂不懂避讳!”

焦氏立即跪在老夫人身边,给她老人家捶着腿,假哭道:“老夫人,我这是蘀苍家担忧啊?您去想想,若是少夫人一直没有回来,那么自然就没有了嫡子,庶子继承家业之后,旁人会如何说?要是庶子成才还好,若是不成才那其他的官家怎么取笑我们?皇上会不会怀疑夫君不善治家,从而怀疑他领兵打战的能力?要是这事传到了后宫里的皇后娘娘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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