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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我要吃肉(59)

吴氏带着儿子汪云第一次被人恭恭敬敬引入了汪家,目不暇接的看着诺大的庭院,就好像看到了未来这里所有一切灌上她儿子名字一样,她恨不得用这双不够粗糙的双手搂起整个汪家,每日里抱在怀里不撒手的睡觉。

吴氏的儿子说起来比汪云锋还要大两岁,可那张脸面却比汪云锋苍老了不止五岁,一袭破旧的深蓝色衣衫,小心翼翼跟着的步伐,不敢到处张望又时不时偷瞄的神色显得鬼鬼祟祟,贼眉鼠眼。

领他们进来的仆从相当的冷漠,好像这一家子从主子到扫地的粗使大妈都带着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具,任何人都难以从他们身上得到一丝温暖。

吴氏大大的撇着嘴:“小子你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我告诉你啊,别想糊弄老娘,把我惹火了我会让汪云锋没有好日子过。你们这一家子人谁都别想安生。”

那仆从一声不吭,本来是在埋头走路,听了这话突地一顿,差点让身后呲牙裂齿的吴氏撞到他的身上。

吴氏一把扯破了仆从的袖子:“你瞎眼啦!敢这样害老娘,看我不撕了你的皮。”

那仆从还是不说话,只甚为倨傲的瞥了默不吱声的汪云一眼。那神色就好像在说:你撕了我的皮,看我不戳瞎你儿子的眼。

汪云被仆从冷冰冰的盯着,就好像是被毒蛇缠绕,从脚底泛着寒,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上前拉住吴氏,声音中夹带着颤抖:“娘……”

吴氏笑出一口黄牙:“儿子啊,以后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等你当了官,就把这些个没有眼色的都卖了,卖了的银子让娘给你买个俏丽的丫头,赶快给我生个大胖儿子。”

汪云唯唯诺诺,什么都不敢说,只好拖着絮絮叨叨的吴氏跟在那仆从身后进了三门。正门面对的是一个很大的园林,圆形长廊怀抱着正厅,左右两边再延伸过去的是偏厅,穿透花鸟的石雕窗棂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阁楼,更远一些还有小轩室,九曲十八弯的半露在了翠绿葱葱的古木里。

树木高大,庭院深深,幽静、古拙,竹香隐隐。

仆从带着他们拐去了偏厅,还没进门,就一股压抑的惊惧铺面而来。

偏厅外的空地上站着几十个老老少少的仆人,有男有女,皆噤若寒蝉的站着。最中间靠前的位置放着一张板凳,上面匍匐着一位壮年的男子,正被两个黑衣人轮番拿着臂粗的棍子执行惩罚。壮汉被打了有些时候了,臀部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下面青紫的皮肉绽开着。汉子被堵了嘴,一头的不知道是汗还是泪,眼睛频繁的往天上翻,眼看着就要晕了过去的时候,一个老妈子端着一盆子盐水就泼了下去,顿时引得那汉子弹跳起来,瞬间又被棒子打趴下了。这一次,是摁在地上打的,没一下那人就反射性的跳一下,仿佛被丢上来岸的鱼,半死不活的挣扎着。

周围站着的仆人们一个个脸色发白,汗如雨下,有胆子小的都晕了过去,躺在地上也没有一个人扶起。

富丽堂皇的厅内正坐着一个妇人,一身红缎金线缀珍珠百褶儒裙,梳着高髻,戴着盛世牡丹翡翠金环,白玉一般的手腕上几个金镯子叮叮作响,眉似剑锋,眼如墨玉,颜色端庄中凝着魇气,配着那一声声沉闷的疼痛声,让观者凭端生出惧意来。她的身旁上百年的檀木桌面上铺着翠绿锦缎,一桌子的帐薄和各色的纸张。妇人正随手翻着一本簿子,一丁点小小的皱眉就可以让外围站立的仆从们颤抖,若是被她刀刃似的视线看上一眼,那个人就恨不得跪地求饶。

“你们中间有的是随我一起长大的,有的是在夏家长着脸面的,有的是我亲自挑选交付了真心特意培养的亲近之人。我只认不管在娘家之前,还是嫁入夫家之后都没有亏待过你们任何一个人,在外人面前也给足了你们脸面。每月月钱,平日里的赏赐,逢年过节丰厚的红包和小礼哪一样少了你们,哪一样缺过你们?你们说说看,作为你们的主子,我可有对不住你们的地方?”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敢回答。汪云偷偷从母亲吴氏身后偷窥着坐着的女子,眼睛眨也不眨,里面的小气谨慎逐渐涣散,透出点黄色来,他不自觉的并拢了双腿,只觉得舌头在女子那一片白皙的颈脖上流连,往下再往下。

“看看这几年你们做了什么。仗着汪家的势力在外面狐假虎威,赌钱喝酒赊账还不够,居然还用汪家的名义倒卖房屋地契。你们告诉我,你们是汪家什么人?仗着汪家哪一位亲戚的体面?赖的账你们准备让汪家哪一位来还?是老爷,还是夫人我,或者直接发卖了你们的父母姐妹子女?再不济,也可以把你们卖了,不管是卖了劳动力,还是割肉论斤都是不错的法子,嗯!

倒卖房子地契欠的高利贷,用什么偿还?用汪家的家俬器皿,还是用老爷的书画和夫人我的金银首饰?更或者,你们是私下去了老爷的书房,用银子来买卖朝廷消息吧?”

底下刷啦啦啦的跪下了一串人,有一个甚至于下半身失禁,不停的磕头求夫人饶命。

夏令寐指着那早就打得只剩一口气的仆从道:“他私自偷了府里的物品出去还赌债,只是打一顿是不够的。他用手去偷,我就砍了他的手;他用脚跑去赌,那就砍了脚。来人啊,执行吧。”

只是一瞬,那壮汉根本来不及发出一声求饶就血肉横飞,四肢已经分离,血淋淋的躺在了院子里,把那一地的盐水和汗都给染红了。

跪着的人没有一个发出声音来,他们似乎都想到了夫人还在汪家的日子。这位靠着武艺超群而得到夏家重视的嫡女,最擅长的就是杀鸡儆猴,也最喜欢用最直接的法子来惩治恶仆。

七年了,他们都忘了。汪家的女主人根本不是一位和善温柔的主,她可是真真正正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女修罗,她可容不得下人阳奉阴违败坏家声,更加容不得任何人无视汪家百多年才延续下来的家规家法。

御史家族,治家如治国,家国天下,铁面无私。

夏令寐不能刚回家就拿着汪家人开刀,可是她陪嫁来的这些仆人的身契可都在她的手上。这些年这些事,汪云锋不说,夏家人不能管,他们都在等,等着夏令寐大动干戈敲山震虎。

他们这样的世家,若不自律,哪里能够延绵几百年长盛不衰,靠得就是荣辱不惊,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才能够峥嵘千秋。

夏令寐略显疲惫的靠在榻上,岫玉已经拿出垫子给她垫在背后,又有伶俐的小丫鬟给她捶腿打扇,凉风一吹,她又褪去了铁血无情,变成了那深闺贵妇,懒懒的依靠在花团锦簇之间,笑得端庄而闲适。

“请吴氏母子进来吧。”

四四回

选择谈判的时候,夏令寐的气势是相当惊人的,一举一动都能够给人压力。

吴氏在外面的时候经过那一场血腥阵仗的压迫已经丢了些气势。这位穷困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妇人等到入了偏厅外的血迹都冲洗了干净之后,又开始左右张望。相比入门之时那些鬼气森森的仆从,这里的丫鬟们仿佛带领她进了繁花绽放的春园,每一个人都充满了生气和谨慎。她们是妖娆又天真的,在这金碧辉煌的轩室里显得楚楚动人,瞬间冲淡了吴氏的胆怯。她被引进内室的时候,忍不住抖了抖自己的胸脯,眼角上挑,又恢复了张狂的神色,掂量着这里的一花一木,一盆一景,算计着这些能够卖出多少银子,能够给她堆积多少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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