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娘子,我要吃肉(37)

一大一小站在一起,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一点相似的眉目。

比如那算黑沉沉的眼,面对外人之时,眸中的幽黑浅一些,似敷了白膜的黑珍珠,少了神秘添了冷漠和疏离;再比如同样宽广的额际,锁着眉峰的时候,严肃的影子就像刻在了骨子里一样,像极了汪家人。

汪云锋有意将夏竕的样貌与记忆中少儿时的自己相比较,越看越觉得除了对方桀骜不驯狂野些,与自己的温文尔雅相差太大之外,样貌倒是同了六七分,暗里的猜测更是信了八九分。

夏竕,也许真的是他汪云锋的儿子!

这个消息他从夏令寐落崖之时,夏竕惊惧中喊出‘娘’之时,就一直萦绕在了心间。欣喜、忐忑、犹疑、不安、焦虑、害怕等等情绪在寻人的路上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给淹没了,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要赢回夏令寐真心的打算。

他们的孩子,这简直是老天爷送给汪云锋最大的礼物。

警惕的小豹子察觉到了对方神色的变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想想又不对,咧着牙齿的又朝着对方咆哮了两下。

“竕儿,”不知不觉中,夏令寐已经走出了屋子,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懒洋洋的斜靠在了门边,对夏竕招了招手:“回房去,你该歇息了。”

夏竕像野兽一样窜到了夏令寐的跟前,被她一巴掌拍直了背脊:“除了练功的时候,平日里别弄得自己像一只野豹子。”

夏竕根本不管这些,抓着夏令寐的衣摆道:“我不喜欢他。”指尖指向了汪云锋。

夏令寐无所谓的点头:“我也不喜欢他。”

“令寐!”汪云锋靠近这对母子,忍不住将对方全身上下扫视一遍,轻声问:“可有受伤?”

夏令寐轻松地道:“没有,庄公子救了我,毫发无伤。”

汪云锋眉头皱着,略过心头的不愉:“你在怪我?”

夏令寐莞尔:“我能够怪你什么?你是书生,我是武者,难不成落崖之时我还能指望你救我?我不强求于人,更不是以前那蛮横不懂事理的性子,我不怪你。”她半低着头,轻声道:“我早就习惯了,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我的身边。”

“令寐。”汪云锋酸涩难解,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腕,踌躇着道:“对不起。”

夏令寐让他握着。两个人,夏令寐才沐浴完浑身热乎乎的,汪云锋却是爬山涉水焦虑难安的追她而来,身上发上都是夜露重重,早已冰凉入骨。

一个热如火,一个冷如冰。

“你无需自责,真的。”夏令寐开解他,“在落崖的那一瞬我就突然想明白了,我这个人飘泊不定,难以对人交付真心,更是难于对任何男子付出全然的信任。我总是容易遭遇到危险,而我也习惯于游走在刀尖上的日子,我喜欢逍遥自在无牵无挂。”她垂下眼,“你不同。你的强大在朝堂,你的家在北定城,你的责任是大雁朝的黎民百姓。你的生命不该浪费在我一个人的身上,我背负不起,我也没法放弃自由自在的日子随你一起周旋在世家大族之间……”

“令寐,”汪云锋觉得惶恐,明明前几日她好不容易开始相信自己,明明他们已经开始尝试敞开心扉,怎么只是一瞬间,天地就变了呢?

夏令寐的手挣了挣,汪云锋惊慌,忍不住两只手一起狠狠的抓住了她。

“放手!”她说。

二七回

明明夏令寐的武功高,偏生无法挣脱汪云锋的双手。

夏竕看着两人的纠缠,护母心切,如脱笼的野兽猛地跃起冲到了汪云锋的背上。夏竕身子小,冲劲却奇大,铁球一般撞向立跟不稳的木桩,汪云锋受力往前一倾,整个人毫无防备的跌向挣扎中的夏令寐。

两人眼眸交错,黑夜里,夏令寐无端汗毛倒竖。落崖之时那瞬间的失重和彷徨突地从心头窜起,她有种时空倒回的错觉,下意识伸手想要呼救。汪云锋手指一松,她心里咯噔,脚底就泛出冷意来。无尽的夜空一如那夜幽黑,衣袖在空中被拉扯得猎猎作响,随着下坠的趋势,背部空了,身体里面好像也空旷旷的。她张了张嘴,眼眸睁得其大,等待着那一夜的恐惧和惶恐席卷自己的一切理智和情感。

救——我!

她想喊,可话还没出口,生性的好强又冒出了头,下意识的就要抽出长鞭自救,才动弹,脑后就被温热的大掌包住,‘嘭’的摇晃两下,整个人已经倒退几步撞上了门框。除了轻微的摇晃没有丝毫疼痛。

汪云锋抱着她,轻声道:“别怕。”

夏令寐鼻翼一热,那自落崖起就竖起的高墙炸开一条裂缝。汪云锋搂着她,清苦的呼吸先是在她额头拂过,再落到她的眼睛上,轻轻吻了吻:“我在这里。”

夏令寐放在身侧的手指发颤,仿佛不确定,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抓住近在咫尺的男子。汪云锋似乎知道她的心结,一手依旧放在她的脑后,一手已经搂紧了她的腰肢,让两个人贴得更近了。他的热度,她的寒冷,慢慢的一点点交融。

在掉下悬崖的那一刻,她是真的渴望有人能够保护自己,渴望有那么一个人能够为她遮风挡雨,为她担惊受怕。庄生保护了她,她不是不感动,可是多年来的江湖游历让她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九方羲等人的示好她坦然受之,因为战场上的阅历让她尊重真正的高手。她的坚强和独立让她不去依靠任何人,更多的时候她愿意把身边的男子当作同甘共苦的友人,却无法当作能够生死与共的情人。

她的心在很久就裂开了一条深壑,壑的底部埋葬了一份真情,除了曾经得到真情的那个人,其他人只会被她的强势决绝阻拦在迷雾的深山之外。

她的软弱从来不示给外人,她的脆弱只在夜深人静的墙角静悄悄的绽放,没有人可以在她坚强堡垒之外看到她的真心。

她不停的拒绝、拒绝、再拒绝,任由身边的人一个个摇头,离开,再也不回头。

她看着自己的一份希翼慢慢的失望到绝望,再到毫无波澜。

看吧,他们每个人都以为自己铁石心肠,坚苦卓绝,以为她不惧任何的磨难困苦。没有人想过她是否如寻常的女子一样惧怕无常的未来,面对荆棘的时候会不会裹足不前,淌过刀山火海的时候有没有恐惧绝望……没有一个人想过,夏令寐只是一个女子。

她不应该承担这么多责任,不应该去面对这些血雨腥风,不应该挺直了脊梁展现自己的无坚不摧……

她也想有个人可以依靠,在她脆弱的时候给她一个无声的怀抱,告诉她:“别怕。”

她更加希望在最艰难,最彷徨无助的时候,心底的那个人能够破除万难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紧紧抓住她,告诉她:“我在这里。”

汪云锋更加拥紧了她:“我就在你身边,你要学会重新相信我。”

夏令寐闷闷地道:“你有什么可以让我信任的!”话刚出口,她才察觉这不像是质问,反而透着撒娇的意味。他的怀抱就像最美丽的毒,让她惧怕又渴望。

上一篇:皇后,朕想侍寝 下一篇:骗行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