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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我要吃肉(25)

最初的一年,汪云锋会在夏家小辈们的糖衣炮弹下输得面如土色。别说银子了,就连头上的发冠,身上的玉佩,鞋子上的玉珠都会被夏家的小豺狼们给扒下来做赌资。小辈们百无禁忌,输了银钱还让你输面子,输了面子还惦记着你的里子。某次,汪云锋就在他们的酒酣耳热之际,被骗得内裤都输掉了,若不是老管家一直忠心耿耿的守护着他,守身如玉的汪大人差点贞操不保。

这等奇耻大辱让汪云锋深深体会到,要想敌人尊敬你,首先就要懂得自己保护自己。

他忍辱负重卧麻尝胆,遇神杀神遇魔杀魔,从内裤赢起,一路将小辈们杀得片甲不留,风风火火的杀到了夏家长辈们的桌上。他对夏令寐是有愧疚的,所以在面对谈笑中将人撮得飞回湮灭的父辈们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那些个玉洁松贞、德高望重、知情达理、治国安民,赤胆忠心的父辈们,笑着的时候感觉他在抽你嘴巴,怒的时候感觉在鞭挞你的身躯,平静的时候兴许有硬刀子一点点刮着你的骨头,汪云锋踌躇满志的来,奄奄一息的离去。

等到好不容易将自己锻炼得刀枪不入铁石心肠的时候,他已经在夏家的麻将桌上锻炼了六年。第七年,他爬上了老太君的麻将局。

老太君太老了,耳朵有点背,喉咙有点大,眯着一双浑浊的双眼,大声的问他:“你说你是我夏家的女婿?”转头问夏家族长,“我家令婩什么时候找了这么个萝卜头做夫君啊?这么小,能照顾好我家令婩嘛?”

汪云锋谈笑自若:“不是令婩,是令寐。”

老太君在麻将拍得啪啪的响:“令寐太小,还没及笄,你太老了。”摇头晃脑,“不成不成。”

汪云锋嘴角有点抽搐:“老太君,令寐早已嫁与我汪家,是我汪云锋明媒正娶的娘子。”

老太君瞪他一眼,拿着一个北风就砸到了自家儿子脑门上:“你个卖女求荣的混账,居然把我的小令寐送给汪家那老冤孽去糟蹋。我的令寐啊,怎么这么命苦哟!你们还不快给我去把令寐接回来。我老婆子虽然老了,还是有些门路在,我要把我家令寐嫁……”

“老太君,令寐是嫁给我,不是我的父亲……”

“唉,七条,碰!什么,你没娶令寐啊?好好,你是好孩子。我家令寐不嫁给你。”

“老太君……”

“老什么老啊,我不老。我不会把令寐嫁给你这老糊涂,我家令寐是花木兰,以后要做女将军,怎么可以嫁给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别动,糊了!快点拿银子来,谁也不许赖账,否则我老婆子会让他衣冠楚楚的进来,身无寸缕的滚出去。银子银子……汪家的老头子,你到底有没有银子啊?哦哦,有银子。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汪云锋恨不得挠墙。他不怕狐狸一样的敌手,就怕糊涂虫投胎的泥鳅。

这是充满了心酸和困苦的血泪史,在短短的七年之内将小小的、羸弱的、刚正不阿的汪哥哥打磨成了人见人怕鬼将鬼烦的冷血麻将小神。

无声无息的与柳令墨招呼了一个眼色,暗潮汹涌的麻将局引来了血雨腥风的‘春色’满园。

开局第一盘,还没摸清状况的古琅就被汪云锋陷害,七小对一出,古豺狼就脱掉了外裳。

第二局,赵王妃一边指点小郡主背书,一边碰碰胡,古豺狼有点恍惚,输掉了夹衣。

第三局,夏令寐抚摸着怀里的小猫,淡定的来了大四喜,古琅看了看白白的中衣,红着脸脱了长裤,摇头摆手的下了桌子,让庄生上。

庄生贼眉鼠眼,眼珠子滴溜溜的在众人的面上和手势上打转,务求破开三人的暗号。岂知,赵王妃在北定城多年,一直对局的人是帝后与赵王,与老太君倒是碰撞得少,更别说汪云锋了。汪云锋独自在夏家摸爬滚打,对夏家人在麻将桌上的品性最是不信任,自然也不会与柳令墨打哑谜。夏令寐的牌路子就跟她本人一样,最不爱规矩,霸道蛮横剑走偏锋,要她跟人互惠互利基本很难。

庄生几盘下来,衣服脱了再穿,穿了再脱,勉强维护住了面子。

酒鬼……输得屋里的裤衩都没了,大咧咧的双腿打坐,膝盖上盖着一条毯子遮羞。他还不肯服输,一定要翻盘,麻将像板子一样敲打在桌面上,他人整个满红耳赤瞠目入鬼。

夏令寐老神在在,一边暗自诅咒汪云锋的赌运,一边消遣闷不吭声的柳令墨:“我听说老太君要替你张罗位好妻家,你自己可有中意的女子?”

正在与小白争夺衣裳的古琅怔了怔:“柳公子还未娶亲?”

柳令墨状是羞涩的抓了抓后脑:“我今年才弱冠,成亲之时也是年前老太君提起,想来人选应该定了。”

夏令寐道:“你自己呢,在书院之时可有相处和睦的女子?若是有,可以提前与老太君说说,你虽然是外姓,到底也是夏家的孩子,不可能委屈了你。”

柳令墨依然腼腆,想要点头又摇头:“一切有老太君做主就成。”

夏令寐瞧了瞧赵王妃,冷道:“他一直是这样的性子?没有一点主张,凡事瞻前顾后,胆小怕事的?好歹他也是柳家的家主,婚姻大事还不能做主的话,成什么样子。”

赵王妃知道她心里不快活,也不计较,只说:“我们这种世家,能够做主的人也不一定顺风顺水,还不如一切随缘。有的人少时有情有义,婚后也指不定朝三暮四;有的人谨小慎微,婚后反而能够长情永久。有的夫妻婚后和睦,琴瑟和谐人人羡慕;有的夫妻少年亲密,反而不能白头。往远了说,哪怕是世家大族,前一刻还儿孙满堂,下一瞬说不定就人口凋零。”她稍转背向桌面,若有所指地道:“往近了说,有人前一年还是大家族长,后一年就翕然一身,无人相伴、相持,孤独终身。”

汪云锋捏着麻将的手指紧了紧;庄生犀利的眼眸在众多夏家人面上滑过,悄无声息的换了手中的牌;古琅,他还在跟小白拉锯战中,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下了麻将桌的自己还不能穿上衣裳。间接裸/奔什么的,严重影响他在众多美女眼中的光辉形象。

“令墨始终都是我的弟弟,出了任何事他都有个家可以回去,家里会有兄弟姐妹展开双臂迎接他的一切脆弱。他不像有的人,父母双亡,同族兄弟无靠,叔伯们如狼似虎,偏生府邸里没有关心他的人。没有人对他嘘寒问暖,没有人担忧他在朝中的艰辛困苦,没有人在意他是否被亲人背叛,被族人攻讦,被世人陷害。”

“对了,就连无子这种私事也成了攻击他的理由。人人都说他名利心重,还得朝中不少大臣罢官卸职,人们咒骂他,老天爷埋怨他。无子,是天谴,是他命中注定的苦难。”

飞刀的扑腾声由远至近,赵王妃冷情的讽刺声也渐渐消弭於耳中。

夏令寐眨了眨眼,好不容易将自己从白日那一场莫须有的争执中醒来。她从来没有想过离开汪家之后,汪云锋会过上怎样的日子,她下意识的暗示自己,汪云锋没了自己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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