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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来征夫几人回(70)

顾尚锦虽然苦痛,不过她还保有理智,闷不吭声的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了。

书房里一时之间安静地落针可闻,没一会儿,护卫又禀报,王妃来了。

赵王妃一脸心疼的拥住了自己的女儿,顾尚锦伏在母亲的怀抱,紧紧的揪住了她的衣襟,一炷香过去,顾尚谕才听到了那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太微弱,才明白已经是伤到了极处,连大声哭喊的力气都没了。

“原本安在苍蒙的五千虎豹骑都被舅舅给分派了出去,舅舅人也已经离开了,这次回苍蒙,你直接从兵营里重新再调五千骑,保你安全。”顾尚谕已经开始安排琐事,这时候,赵王世子的应变能力已经初显,他一边说一边签发公文,给顾尚锦调派人手。赵王在一旁,默认了自己儿子的举动。

赵王单手按在顾尚锦的肩膀上:“锦儿,回去苍蒙直接让吴越跟在你的身边,有什么吩咐直接让他去办。就算你要把苍蒙毁了,也没有关系。”

顾尚锦的头深深的埋在了赵王妃的怀抱,她似乎点了头又似乎摇了摇头。

大雁朝自然有间谍安排在了草原各个部落,赵王也额外有一批人手在。之前苍蒙一直没有出过大事,那些人手也分散在了各处,没有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这一次,赵王也不准备怜惜人才了,全权交到了顾尚锦的手上。

赵王一点都不担心苍蒙的命运,在大雁看来,苍蒙的命运早已经决定好了。如果苍蒙大君不能由大雁掌控,那么毁了它,再重新建立起一个属于大雁的苍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苍蒙大君的儿子在赵王府,苍蒙未来的大君也只能从这两个孩子中间诞生。

顾尚锦也走了,她走得雷霆万钧,带着五千骑兵在年后就飞奔去了大草原。

风刮得恨烈,割在人的面颊上,几乎连骨头都要割了出来。这五千骑兵穿着乌黑的厚重的铠甲,骑着高头大马,风驰电掣的奔驰在路上,就像卷过了一阵龙卷风,所过之处只有那猎猎风声和无尽的杀戮之气。

从苍蒙回大雁的时候,顾尚锦他们走了一个多月;从大雁再一次回到苍蒙的时候,顾尚锦却只走了不到十日。他们在秦山关整顿了一天,马要休息,人也要休息,他们去的地方不是绿野仙踪般的大草原,而是丹山火海般的枯骨战场。顾尚锦不会让自己的人马随随便便损在了复仇的道路上。

出了秦山关,走了没半日就遇到了前来迎接的吴越。

去年顾尚锦随着轲华回大雁之时,特意留下了吴越。顾尚锦知道吴越身上隐藏的职务,他并不是一个真正被掩埋了才华的臣子,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是赵王培养的暗棋。伪装了身份,一步步从平民爬到了朝堂外围,然后再随着太子的亲点而随着和亲队伍出嫁。赵王和太子都没有告诉顾尚锦,吴越身上肩负了什么样的任务,顾尚锦只是用他,不疑他,也不会去质问他。

此时再见故人,顾尚锦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在苍蒙度过的岁月,心中的惆怅满满当当,几乎要溢了出来。

吴越牵着马,半弓着身子行礼,口呼:“公主千岁。”

“吴大人,”顾尚锦一口的冷淡,“带我去看看大君遇伏的地方。”

吴越自然答应。他似乎早就知道顾尚锦有这样的打算,他甚至掌握了顾尚锦的行踪,在她出关半日就在此等候。

“苍蒙人在十月之时就开始迁徙,郭家的内乱也是在迁徙的路途上发生,之后方家与郭家鹬蚌相争,等到了岐崀山安顿之后,整个苍蒙贵族们都纠缠在了一处,嚣张跋扈针锋相对,在过年之前,也只有一些小头目神秘的失踪或者是莫名的死亡,也有明斗中丧身的人,大多是千夫长和百夫长。”

“克古塔呢?他不是驻守的将军么?”

“苍蒙的将军有十多位,克古塔虽然暂时掌握了部分兵权,可是他大多不敢调动。不过,九王方归山帕琏倒是时常带领着虎豹骑出门狩猎,来来回回最少也有五日之久。”

“你没派人跟踪?”

吴越自信一笑,顾尚锦知道自己问了多余的话了。这个时候,吴越怎么可能不去监控所有的贵族们,九王帕琏是轲华唯一的弟弟,轲华身损,九王帕琏就是最大的王位继承人。当然,如果苍蒙不承认轲华还有两个儿子的话,那么九王就是苍蒙当之无愧的大君人选了。

顾尚锦能够想到,吴越更是能够想到。

一行人并不是向岐崀山进发,已经要开春了,居住在岐崀山的苍蒙人要重新迁徙回草原,与其与他们回合,不如直接在草原上等他们回来,那样顾尚锦能够掌握更多的主动。

他们在草原上走了五六日,在一个夜晚,她终于到了一片陌生的地方。

雪依然很厚,积雪覆盖之下可以看到残留的破败帐篷,如果掀开雪地,甚至可以看到半月多以前这里点过的篝火,可以看到人们驻扎的痕迹。如果不是冬季,他们甚至可以看到枯草上沾染的血迹,可以从泥土的颜色辨别出血液喷射的方向。

可惜,雪太大了,太厚了,掩盖了一切能够寻找答案的可能。

顾尚锦心底一片空茫茫的,垂首望着那纯白无瑕晶莹剔透的积雪,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越轻声道:“大君的遗体已经运回了苍蒙的大帐,九王主持了悼会。公主,你要不要去拜祭……”

“不!”顾尚锦打断他,遥望着远方,“除非我亲眼看到他的尸骨,否则我是不会承认轲华死在了刺客们的手里。”

吴越无声的拿出了一个玉坠。

那是一头狼形的腰坠,狼王对着夜空露出獠牙,呼喊着远方的同伴。它那尖利的牙齿,耸立的耳朵,健壮的身躯和厚实的尾巴都细致入微,栩栩如生。顾尚锦在赵王府与王妃翻找宝库的时候翻到了这么一块东西,她随手织了穗子系在了玉坠上,然后挂在了轲华的腰间。

少年时,她唯一会的女工就是织穗子,给兵营里那群纨绔一人弄了一个穗子挂着。那时候,轲华为此吃了不少的干醋,纨绔们也自命不凡认定顾尚锦对他们还是有些情意的,这让兵营生活更加的精彩,每日的比武打斗都上演了全武行,没少流血流汗。

吴越把这个玉坠掏了出来,直接用行动告诉了顾尚锦真相。这种随身之物,怎么可能会被人捡到,除非是从尸身上拿取的,这是死亡的证据,也是证物。

顾尚锦觉得眼角都痛了起来,可是她已经没了泪水。

在草原上,眼泪没有用,那是弱者的象征。

她接过了那东西,玉坠划在手心里,她都摸得到上面刀剑划伤的痕迹,当时的打斗一定很惨烈,那一千虎豹骑也死伤大半,否则他们不会护不住自己的君王。

风越来越冷了,夜也越来越黑了,所有人的身子都被冻得僵硬冰冷,顾尚锦那抚摸着玉坠的手背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凌。

她鼻头通红,重新跨上了骏马,她没有跑动起来,对面已经来了一队不是很陌生的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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