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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来征夫几人回(63)

她倏地跳了起来:“方归山帕琏,是不是连你也要在我心口上捅上一刀才甘心?你一定要我在你的面前哭泣,在你的面前求饶,在你面前叙说自己的无辜吗?”

帕琏根本没有想到他一句简单的话就能够让郭莺失控,他抓着缰绳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郭莺已经爬了起来,咄咄逼人的抓住了他的马缰:“你也来看我的笑话,看我的丑态对不对?我最爱的人不要我了,抛弃我了,他甚至于不屑对我伪装,不屑给我一丝一毫的温柔,他就像是一匹最绝情的狼,毫无怜悯之心的把我的一切都践踏在脚下,丢在你们的面前让你们唾弃我,嘲笑我,辱骂我!”

帕琏呐呐:“谁,谁辱骂你了!”

“你!”郭莺留下一行泪,指着他的鼻子,然后再望向身后无穷尽的帐篷,“还有他们,苍蒙的所有贵族,所有的女人,甚至于他们的孩子都无时无刻不在嘲笑,嘲笑我终于被大君给抛弃,嘲笑我的自作多情!”

她呜呜的哭了起来,颤抖的身躯缩成了一团:“现在连你也践踏我的尊严,我是你的姆妈呀,你从小随在我的身边一起长大,没有我,你更笨没法活着见到大君啊,你已经忘记了我保护你的日子,忘记你的诺言,忘记我是你最重要的姆妈了!”

帕琏咳嗽一声,小小地嘀咕:“你是我哥哥的侧阏氏,怎么可能是我的姆妈。”

郭莺从双手中抬起头来:“是我把你养大的,是你亲口说我是你的姆妈!”

“可你不是啊!我不是你的孩子,你最多就是我哥哥的女人而已,怎么能够做我的母亲。我以前不懂事,难道现在还不懂?姆妈必须是生我的女人,你不是。”他想了想,似乎也觉得这话太残忍了点,“嗯,以后你会有自己的孩子,你会成为真正的姆妈。”

郭莺双目赤红,举起双臂去捶打他的腰肢,可是马匹实在太高了,少年也在这一年里抽条似的长大,那些拳头根本伤害不了他一分一毫。不过,帕琏还是躲得相当的狼狈,不过,他并没有吱声。

郭莺打得自己的手都疼了,她抱住他的腿,哭道:“我成不了姆妈了,我成不了姆妈。”

“为什么?”

“你难道还不知道吗?”郭莺抽泣着,“大君根本不会让我生下孩子,大君不要我了。”

帕琏这些日子也听到了不少的闲言碎语。虽然他对阏氏顾尚锦没有了以前针锋相对的心思,可是他也不觉得事情并没有郭莺说的那样惨。

哥哥顶多是不再去侧阏氏的帐篷而已,在外人面前也对侧阏氏相当的冷淡,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亏待她的地方。要知道郭科尔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在议事的时候对大君大呼小叫毫无尊重,甚至于在大雁的使者面前也毫无收敛,这样的人死了也是活该。作为郭科尔的女儿郭莺,居然在外人面前倒戈相向,陷害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这一点,就连帕琏都觉得郭莺做错了。不过就算错了,哥哥还是得了好处,所以他保全了郭莺,让她依然住在了金撒帐,依然有自己的牧场和奴隶,这已经很不错了。

在帕琏的认知里,战胜的一方有权利处理战败一方所有的土地、牲口和女人。

郭莺的哭泣,帕琏不懂。不过,他听着对方那嘤嘤怯怯的哭声总觉得莫名其妙的烦闷,似乎对方的哭声中有什么可以撕扯人心扉的东西,让他觉得难受。帕琏还不懂情爱,他被人保护的太好,根本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不让郭莺成为姆妈,他也不明白孩子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性。

郭莺哭累了,整个人缩成一团,小声的喊着对方的名字‘帕琏,帕琏’。

帕琏应了一声,觉得莫名其妙的惆怅。

郭莺轻声说:“你知不知道你也会被你哥哥抛弃。”

帕琏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郭莺擦干了眼泪:“你居然不知道!也是,整个苍蒙除了我,还有谁会真心关心你呢!这个大草原上,所有的人都是豺狼,都没有人性。所有人只关心自己的牧场有多大,有多少头牛羊,有多少个奴隶,他们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然后死在草原上,也有人会死在战场上。不过,他们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而活,他们只知道自己庸庸碌碌的过完了一生,没有人记得他们的生死。”

郭莺握住帕琏的手,轻叹:“你也不知道你自己以后会怎样。”

帕琏忍不住的问:“难道你知道?”

“当然。”郭莺肯定地道,“只有我知道。”她戳着他的心窝,“你会死在你哥哥的前面,死在一个孩子的手上。”

“孩子?”

“一个孩子,一个有着一半肮脏的大雁血脉的孩子,一个妄图取代你身份地位,将你践踏到泥土里的孩子。”她盯着帕琏,“你肯定猜到了,是你哥哥的孩子。”

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蔑视着他:“大君与大雁公主的孩子,会成为苍蒙未来的王,他会迅速的夺取你的一切,你的土地、你的兵马、你的奴隶,甚至是你最重要的人。”

帕琏长大了嘴。最重要的人,他脑中不自觉的想到某个夜晚里拥抱着毒蛇安睡的人。他呼吸都停滞了下来。

郭莺的声音还在他头顶徘徊:“等到孩子长大,他就会拿走你所有的一切,让你一无所有……你会死在肮脏的草地上,没有人记得你,没有人安葬你,你的一切都会成为别人的……”

女人的话语像是巫师们的诅咒,飘飘渺渺的浮荡在草原上,与那些野草一起,被腐蚀、发黄、腐烂,然后与泥土为伍,直到来年再一次生根发芽。

天空灰暗的时候,郭莺依然游荡在族群外围,她孤身一人随意的钻入了一个不大的帐篷里。

帐篷里的人正驾着铁架靠着鹿肉,片片肉香盈满了周身,让人垂涎三尺。

里面的主人看见郭莺进来,举起烤叉笑了笑:“贵客终于来了。”

郭莺的脸色依然很苍白,她撩起吹散的长发:“二王子,好久不见了。”

九华的二王子乌朝阳阿卜塔哈哈大笑:“对,上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还在跟你的父亲喝酒。他可是喝酒的好手,他的酒柜里面藏着全苍蒙最好的美酒,可惜,再也喝不到了。”

郭莺面色不变,似乎根本没有听出对方话中的讽刺。她坐在了二王子的对面,有婀娜的少女亲手为她斟上了美酒。清澈的酒液清晰的倒影出她憔悴的面容,像是一个孤魂野鬼。她不想看到自己失意的样子,闭着眼把烈酒灌进了喉咙,烈酒太呛,烧割着喉咙,她却觉得快意。

乌朝阳拍手叫好:“你这样的女人居然没有英雄欣赏,方归云的眼睛真的瞎了。”

郭莺冷道:“你也一样。我知道你对顾尚锦志在必得。”

乌朝阳大笑,赤红的舌头舔着嘴角:“大雁的美色能够激起草原男人的欲望,征服她,就跟征服一匹汗血宝马一样,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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