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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来征夫几人回(21)

阿卜塔本是半躺在软垫上的惬意姿势,闻言撑起上半身,将目光从地图移到轲华的脸上,似乎想要辨别这句话里面的真假。

两人只对视了一瞬,阿卜塔就站起身绕道帘子旁边,挑起一角看着帐篷外忙忙碌碌的人影:“说起来,临走之前,我倒是有一个请求。”

轲华‘哦’了声,自斟自饮的又倒了一碗酒,顺道给阿卜塔的银碗也斟上了。

“我想要找你要个人,一个女人。”他想了想,补充道,“一个大雁的女人。”

“名字?”

“不知道。”

“不知道?!”轲华瞄了他一眼,绕到了桌案后坐了下来,“是什么样的女人居然能够让草原上最倨傲的王子倾心?甚至于,让他连对方的名字也不敢打探!”

“呵呵,这是你苍蒙之王的地盘,我只需要向你要一个人,至于找不找得到,如何找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原来九华的二王子是个懒惰的胆小鬼。”

“不不不,”阿卜塔焦急的走了两步,“我特意留意过,不过,你知道的,她们大雁的女人一看到陌生男人靠近,就像见到了黄鼠狼的鸡,瞬间跑个没影了。别说我找到那个女人,就是没找到我也没法抓一个大雁人去问。那些侍卫,一听有人打听大雁的女人,就不管不顾的先揍人了。”他耸了耸肩膀,“所以,我只能找你这位苍蒙大君替我做主,把我心仪的女人给揪出来。”

轲华喝干了酒,半响才道:“我也想见见能够让你念念不忘的人,到底是长什么模样。”

阿卜塔终于出去喊人收拾东西去了。他前脚才走,后脚就有人急急忙忙来了。

郭莺款款的提着食盒进来,一双温柔似水的眼几乎要黏在了轲华的身上,只唤了他一声“大君”,眼眶就红了。

轲华挑眼看了看帐篷外的日光,再看看对方楚楚可怜的脸,平静地道:“谁让你来的?”

郭莺泪光盈盈,即刻跪了下去:“是我自己想来向大君赔罪!我错了,请大君不要抛下我。”

曾经有人说过,草原女子眼中的泪就像是岐崀山上镜湖里的水,晶莹剔透,难得珍贵。

在顾尚锦看来,要让一个女子落泪太容易,让她泪汗隐襟就有点难度了。

她在爬山,确切的说是骑着马爬山,而且,似乎,她还迷路了。原本的引路人方归山帕琏早就在带她到了半山腰之时,不知了去向。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我原本以为他会把我带到山里,然后找一处陡峭的悬崖,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我给踹下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顾尚锦啧啧的感慨,“或者直接一刀捅了我,丢在荒郊野外,等到了半夜让那些循着血味而来的野兽,把我大卸八块吃得骨头都不剩也行啊!”

偏生那小蛮孩子心不够狠毒,只是把她丢在了半山腰,什么也没做就跑了。

顾尚锦下马牵着马缰一甩一甩,看着秋日那不够明亮的日光逐渐从山顶爬了下去,斑斑驳驳的夕阳从树林的缝隙里穿透过来,留下一道道似魔似鬼的阴影。

不用多久,整个山林会变成一团漆黑,唯一的亮光是逐渐从巢穴里爬出来的野兽,闪动着鬼火般的眼眸一遍遍在寻找着新鲜的食物。那时候,就算一身是胆,顾尚锦也会被林中的野兽给吓得寸步难行。

她叹气一声,果不其然的,已经从树林深处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不管来的动物是什么,今夜,顾尚锦的性命都已经堪忧了。

身边的马焦躁的打着响鼻,马蹄不安的在泥泞的草屑上践踏着,随着一声悠长的狼嚎,骏马发出颤抖的嘶鸣,甩开顾尚锦的牵制,扬起前蹄,慌不择路的跑了。顾尚锦暗自叹息一声,单手扶着一棵最粗壮的树干,撩起裙摆,几个腾挪就跃到了树上,与那夜鹰大眼瞪小眼,静静地等待着森林里夜会的到来。

森林里静谧得可怕。谁也不知道,这个黑漆漆的夜晚里,到底有多少凶狠的野兽嗅到了生人的肉味,又有多少鸟类盘踞在高空,等待着分享盛宴的残羹。

这么的安静,顾尚锦几乎能够听到耳边细微的风声在流动,草地上,无数野兽的肉垫在地面上轻轻的行走着,黑漆漆的暗影里不时可以看到稀薄的白雾在飘散,那是野兽们喷出的气息。

顾尚锦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所在的树干底下聚集了成双成对的幽幽‘鬼火’,聚精会神的仰视着她这新鲜的‘肉食’。她的头顶上,嘶嘶的蛇类游走声也慢慢的融入了耳廓中。

‘哧——’的一道空响,顾尚锦猛地低头,感觉有什么利器从头皮上飞擦而过。她不敢坐以待毙,腰身一扭,悄无声息地飞了出去,堪堪巴住另外一棵树干,簌簌簌的像只壁虎往树冠爬了上去。

破空声又起,好几处银光从不远处打了过来,一条极细的银线从脸颊边划过,打入了伏身的树干里,居然是一颗银色的弹珠。

顾尚锦呵呵的暗笑,心里的迸定越来越深,随即解开腰上的玉佩朝着脚底虎视眈眈的豺狼们砸了过去,借着野兽们陡然攀升的杀气,脚底一蹬,人再一次在漆黑的树林里腾挪飞跃。她就像一只漂亮的小白狐,孤身飞奔在鬼影重重的森林里,身后不单有想要生吞骨肉她的豺狼,还有想要活扒她皮毛的敌人。

豺狼的啸声与暗器的追杀破空声此起彼伏,瞬时让安静的森林热闹起来。

帕琏伏在地上,听了好一会儿地面的震动后,这才爬起来,仰头望了望身后危机四伏的树林,吹了声口哨。

“不是说你武功高强吗,现在应该怕了吧!肯定是在痛哭流涕的求救,求我带你回家,哈哈哈。”帕琏自言自语,拿着马鞭对着林中比了比,“让你知道我草原人的厉害,愚蠢的汉人!”

他骑上马,潇洒的挥了挥鞭子,独自一人优哉游哉的往回家路上行去。他不会知晓浩瀚的夜空下,有多少人在焦虑,也不知晓这一个小小的恶作剧会给自己,甚至于苍蒙带来怎样的灾难。

此时的吴越,已经深刻感觉到身在异乡为异客的无力感。

大君帐篷前的武士用一种绝对倨傲的神色无视了他的急躁和担忧,任凭对方说什么也不肯放人入帐,只平板的重复一句话:“大君有要事,任何人都不见。”

吴越已经要暴跳如雷:“如果事关阏氏的性命安危,尔等也不通报?”

两名武士嘴角上扬,明显的在表示‘阏氏死活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随着吴越一起来求救的青霜将人拉到一边,悄声道:“有人刻意阻拦我们。这两名侍卫很面生,平日里根本没见过他们。”

吴越眼神一凝,整个神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唰唰的夜风将帐篷上的旌旗吹得猎猎做响,与头顶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大鸟相互唱和着,阴森森寒惨惨,呱噪得如同悲歌。

“求人不如求己!公主说得没错,不对苍蒙人抱有希望,也就不会有失望。公主是我们大雁人,我们又何必向苍蒙人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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