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鸳鸯锦(75)+番外

“好好的,怎么想起过去的事情了。”

皇后叹息一声,俯身在皇帝的耳边道:“皇上您也别瞒着臣妾,我们东离的国库是不是又要空了?”

皇帝脸色一变,正要质问,皇后那细嫩如少女的纤手轻轻的覆盖在他那苍老的手背上:“皇上看看我们的手。您在为国操劳费尽心思充盈国库的时候,我们这些深闺妇人却只懂得调脂弄花以求自己容颜不老。将士们在阵前杀敌之时,我们后宫的嫔妃们却为了一根金簪,一个如意争风吃醋。灾民们啃树皮吃观音土的时候,我们皇族的孩子们却日日十六道佳肴,每道最多吃三口,其他的全部都倾倒入了水沟。皇上,国库关乎着一国的兴亡。不是妾身要刻意打听朝政,而是皇上您自己早已从蛛丝马迹中开始克扣自己,夫妻本是一体,您的一举一动我怎能不知晓,又怎能无动于衷?”

皇后跪伏在皇帝的膝盖上:“皇上,妾身不求别的,只求能够与您一起继续同甘共苦,保我东离永世不灭而已。”

皇帝抚摸着她的长发,看向她那一身简单的深衣,问:“你准备怎么做?”

皇后淡淡的道:“先缩减后宫的开支吧!总不能皇上吃素,我们这些嫔妃还在大嚼鲜肉吧。现在朝中又有战事,我们后宫嫔妃们将每月两套衣衫改成每两月一套衣衫,省下来的银子就可以给上阵杀敌的将士们多添一点保暖之物,快要入冬了,战士们只能死在贼人的刀剑下,不能死在风霜雪刀里啊!”

☆、第四五章

皇帝对皇后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帝王的真情又能够保持多久呢!

不过他与皇后共患难过,他自认自己对皇后了解比较深,知道她天生对黎民百姓有着一股子软心肠,加上国库是真的空虚,虽然后宫用度的消减并不能帮助他多少,可这份心意皇帝还是能够体会得到,当下就同意了。

等到皇帝吃了一顿难得的粗茶淡饭后,两夫妻就依靠在凤榻上说了不少的知心话,大多是追忆少年之时的莽撞之事,皇后少不得拿皇帝第一次抱太子,差点被太子尿了一身的事儿拿出来取笑。做父亲的,第一个孩子总是关注很多,有了那一次最糟糕的记忆,之后与太子相处时皇帝总是有些隔阂。不过,皇后是个能说会道的,她不会说皇帝对太子不好,只会说太子对自己父皇的倾慕。从第一声爹爹,第一次主动的拥抱,第一次横冲直撞坏了父母的‘好事’,然后第一次坐在父皇身前学骑马,第一次背不出诗词被父皇打手板心,第一次跟着父皇打猎被大虫吓得哭得稀里哗啦,看到大虫要咬父皇,又一边哭一边用不够娴熟的箭法保护父皇等等,说得皇帝惆怅不已,破天荒的在中宫午歇了一个多时辰才赶去处理朝政。

下午,皇后就宣召了将作监,说起宫中将实行长达一年的缩减开支计划。

范监垂首站在垂帘外面听得仔细,最后只问了一句:“皇后的意思是,娘娘们缩减衣裳余下的银两用来置办将士们的冬衣?”

皇后点头道:“正是如此。”

宫里有多少位嫔妃呢?加上皇后和四妃外,大大小小还有二十余位娘娘。皇后的意思是,不单是嫔妃们的用度要减少,连宫女太监们的用度也要跟着变动。宫里宫女嬷嬷们太监们少说也有三千人,原本是每季三套衣衫,减到每季两套,多出来的三千套衣衫绝对不是三千两银子。

范监是将作监的头头,对这里面的门道比谁都清楚,面上依然恭恭敬敬,心里已经开始飞快的算计怎么将这一大笔银子给吞下来,而且要吞得漂亮,吞得干脆。

皇后只当不知道对方心里的小九九,事情吩咐下去,到了九月,新的衣衫发下来,她就再一次召将作监入宫,询问宫里省下来的银子给将士们做了多少冬衣。

范监依然恭恭敬敬的回答:“下官特意去民间走访了好些商家,逐户询问了今年棉花的价格,经过了半个多月的讨价还价,最后收上来的棉花加棉麻足够给边关的将士们做一万件冬衣。”

皇后问:“只有一万件?”

范监有点疑惑,不过他是德妃的人,这些年靠着德妃轻易没有人可以动弹得了他,故而哪怕皇后是一国之母,与能够得到皇帝宠爱的德妃相比也差了一筹。所以,哪怕心里有点打鼓,他还是坚持了最初的回答,故作为难的咬牙道:“最多只能做出一万零两百件冬衣,这两百件还是用的布尾和碎棉才能勉勉强强凑出。”

皇后清冷的声音响在了他的耳畔:“辛苦了。”

范监受宠若惊,跪下磕头道:“当不得皇后谬赞,微臣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是应当的。”正准备告退,宫人就唱诺皇帝来了,范监咕哝着最近皇帝是不是往中宫跑得太勤快了点,不过他也不介意在中宫里得到皇帝的召见。他们这些负责宫内琐事的小官员们很难得见天颜,抓住一次机会说不定就能够得到一次提升,故而原本倒退的脚步又停了下来,等到皇帝路过身边就特意噗通的跪得五体投地,大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没想到在中宫还能见到外臣,皇后解释了一遍,笑说:“是个为国为民的直臣。宫中这一季省下来的银子就划给了将作监,由监人统一去民间采购麻布棉花,然后再做成冬衣送往边疆,给保家卫国的将士们驱寒。”

皇帝闻言也称赞:“不错。”然后问皇后,“能够做多少冬衣,已经做出来了吗?这一路运往边疆也要些时日。”

皇后笑道:“皇上心系边关,何不自己问问。”

范监立即对皇后大有改观,看看,这就是大人物,懂得将机会让给他们这些小官小吏,不愧是识大体的一国之母。当下范监就将自己如何辛苦的走访民间,如何比较布料的优劣,如何询问棉花的价格等等夸大了一番说给皇帝听。

皇帝这些日子在中宫见到皇后召见了不少的皇商,询问棉麻等织物的采买价格,偶尔皇帝也旁听当作消遣,算是了解民生。他知道一匹棉麻做短衫可以做十五套,长衫只能做十套的原因在哪里,也知道一件冬衣到底要塞多少棉花才能不让将士们在边关挨冻。皇后甚至还召见了负责给宫内娘娘们提供织造布料的皇商们,询问过他们做一千件将士们穿的冬衣要多少麻布多少棉花,若是给皇商们去做要多少银子。

等到范监说出一万两百套冬衣后,哪怕是早已喜形不于色的皇帝也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气,握着茶盏的手猛地朝着范监投掷了过去,吓得宫人一跳,再一看,范监居然躲过了皇帝的怒火,正莫名不已的望着盛怒中的皇帝,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万件?”皇帝冷笑,他指着旁边伺候的宫女,“你说她身上这衣裳的料子是棉布还是麻布,一匹娟纱能够做多少套这样的宫装?十套,还是十五套?一匹娟纱又能够换几匹棉麻?”又指着一个太监的服侍,“你看看,边关将士们身上的冬衣是不是也要绣这些多图样?这些花鸟虫鱼得多少绣娘没日没夜的织就,她们一月是多少月银,织多少套宫服?将士们的冬衣到了这些绣娘手上,一个月又能够缝制多少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