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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锦(6)+番外

直到天光,这一波不计生死的扑杀才结束。

符东疏揉着眼睛起来,就看到几乎堆积到了洞口的尸体,咋舌道:“老七,你又杀人了!”

庄起单手撑剑,闷不吭声的挤到了棕熊的肚子边,揉了揉,熊的耳朵动了动,他手高高的扬起劈在了熊脖子上,熊不动了。他也倒了下去,不多时就打起了呼噜。

孟知微走到洞口,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啥时候抽出了匕首,对着中间一个脑袋狠狠的刺了进去,那还暗留有一口气的刺客还没完成任务就死不瞑目了。接着,孟知微就熟门熟路的扒开尸体的衣衫,搜刮战利品。

符东疏揉着额头走过来:“慢着慢着,等我超度一下亡魂。”

孟知微问:“你是和尚?”

符东疏摸了一把头发,干咳一下:“我是俗家弟子。”

孟知微退后一步:“那你念吧。”

符东疏从袖子里摸出一串佛祖,双手合十,闭上眼:“喃无喔弥陀佛!”鞠躬,收好佛珠,开始给快要熄灭的火堆加柴。

孟知微问:“念完了?”

符东疏点头:“完了。”

孟知微招呼上春绣来帮忙:“长兵堆在一处,匕首都留着,银子归在一起。”

春绣:“不扒衣衫啦?”

孟知微抬头看了看:“不扒了,太多了,会累死,我们今天还要赶路。”

两人收拾好一切,符东疏就拿出一个瓶子洒在了尸堆上,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孟知微将银子分出四分之三,推到符东疏面前:“辛苦费。”

符东疏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我什么也没干。”

孟知微道:“不是你的,是七哥的。”

符东疏:“……”

余下的四分之一,一半孟知微收着,一半交给了春绣,春绣推开不要,孟知微道:“这是收惊费,是七哥给你的。”

春绣偷偷去瞧睡着的庄起,见对方没有醒来的意思,还是摇了摇头。

孟知微只好实话实说:“这群刺客都是来刺杀符大哥的,我们陪着他们担心受怕了一整夜,收点收惊费怎么了?何况,我们还收拾了残局呢!拿着。”

春绣尴尬,看着孟知微收好了另外一份银子,暗中打定主意这算是姑娘的另一份私房钱,这才小心翼翼的藏好了。

庄起累了一整夜,睡了一个时辰就醒了。坦然的接过孟知微递来的香巾擦脸,吃了烤得热乎乎的馒头夹牛肉,接过灌满了水的水壶,一行人再一次浩浩荡荡的上路。

这一次,春绣不再走中间,反而落在了孟知微的身后,抱着包裹,神情紧张的东张西望。经过一夜,春绣再也不觉得山林中最为危险的是毒死人不偿命的毒蛇,而是随时可能一刀要了她命的黑衣刺客。

等孟知微擦觉不对时,只来得及看到春绣惊慌失措逃离的身影。

前方,是犹有一线生机的活路;后方,是有去无回的死路!

先前,还是向后?

☆、第五章

春绣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逃,明明跟着自家姑娘就什么都不用担心,可她还是害怕。

害怕找不到生路的老林,害怕突如其来的毒兽,更害怕的是……那无所不在的,男人淫·笑的脸。

她知道符大哥和七哥是好人,可是她就是无法正视他们。只要在他们身边,她的脑中就不停的回想到前夜的噩梦,挥之不去。

她慌不择路的跑了很久,到处都是高耸入云的树木,脚下的荆棘一丛丛的痴缠在她的脸上手臂上,疼到她麻木。可她还是马不停蹄的奔跑着,似乎在被什么野兽追逐,男人的脸,男人的笑声,还有他们带着地狱之火般的皮肉接连不断的在她眼前闪现,她尖叫,她哭泣,她挣扎,一切都于事无补。

她摔倒了,尖锐的乱石和枯草打在身上,一路翻滚,噗通的跌入了河里,她睁不开眼,只能顺着河流飘行。

还没入夏,山涧水深,温度更是刺骨,任由人怎么沉浮都只能模糊的看到岸上的滑石,她抓不住,几次都被激流冲开。

脚底踩不到路,伸手也抱不住任何东西,包袱里的银子在此时此刻显得格外的沉重,一点点的要把她拖入水中。全身冰冷,呼出的热气很快就被浑浊的河水覆盖,视线所及看不到一个人。

“姑娘……”

“……符大哥”

“…………七……”

声音逐渐微弱,视线也渐渐模糊,双脚麻木,身子仿佛被什么拖着不停的往下坠去。春绣伸长了手臂,徒劳的在空中挣动了两下,整个人都即将被水给吞没之时,有什么东西猛地敲打在了她的手背上。

春绣疼得‘啊’了一声,呛进了更多的水,眼睛却陡然睁大,就看到不远处的岸上一个奔跑的身影。

绝处逢生,她哭喊:“姑娘!”

“春绣,游起来,把包裹丢了!”

“姑娘……”

“听见没有,双手双脚划动起来,别给我犯傻!我会救你的,你给我游起来!”

孟知微愤怒的大喊,喊声里不自觉的带上了哭腔,不知是为了自己那再次黯淡的回家路,还是因为春绣的愚蠢自杀行为。

她看着她落水,看着她一路漂浮,下意识的就追了上来。

河道由宽渐窄,不远处的山林也凭空矮了一截,可以看到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

孟知微心里咯噔,知道前路上肯定有悬崖,这河道会顺流之下断成瀑布,瀑布下的深潭不够深,就足够让人脑浆迸裂粉身碎骨。

河中央的巨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滑,更有旋流打着转。

孟知微眼尖的发现两块巨石之间的缺口,她从路上拖起一根人高的断木,半抱半滚着推向了缺口附近,靠着巨石的阻力,顺利的让断木把冲激的河水一刀两断,死死的卡在了巨石之间。与此同时,不停的把半路上的断木踹入水中形成阻力,再朝着挣扎在水里的春绣挥动着双手:“游起来,过来,春绣!”

杂草、枯枝、断木,还有抓不住的巨石挤压在狭窄的河流里,春绣一边吐着水,一边奋力的爬向附近的断木。河道越来越窄,枯枝断木相互撞击摩擦,被暗礁巨石阻拦,打着转的想要冲向悬崖。

春绣从这根断木抓到那根断木,再被不同的巨石阻拦,最终缓慢的靠近了缺口附近。断木相互排挤着,敲打着她的背脊和手臂,死亡的恐惧在不断的攀升,求生的本能被彻底激发。春绣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眼泪,只想着要靠近伏在巨石上的那个人。

双方的手在冰冷的河水里接触又分开,最终,孟知微递过来一根儿臂粗的树枝,拼尽全力的拉扯着,一点点把只剩半条命的春绣给拉了上来。

河水、泥土,还有杂草都混杂在了一处,孟知微拖着春绣的双臂,春绣整个人都压在了孟知微的身上,她们颤抖,她们哭泣,两人都不知今夕何夕。

孟知微问春绣:“还想死吗?”

春绣摇头:“再也不了,死太可怕了,比任何人任何事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