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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锦(109)+番外

皇帝惊诧:“难道不是?”

皇后苦笑一声:“你都任由太子的恶毒发作,严命太医们不许根治了,他又如何继位。”虽然对外称太子重病,并且皇帝做出一副焦心的儿子身体的模样,每日里派太医院一日三把脉,可有心人都知道,太医们不是去给太子治病的,而是让他顺理成章病逝做准备。

人说虎毒不食子。东离这位皇帝却要活生生的毒死自己的嫡子,甚至还故意拖延病情,看着儿子在毒素的折磨下人不人鬼不鬼,在他的眼底下慢慢的受尽折磨而亡,这份父子之情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皇后在乍闻真相后,怪不得对皇帝插刀相向。自己的夫君要毒死自己的儿子,而她身为母亲却无能为力,她又怎么不愤怒,怎么不绝望。

皇后靠坐在床榻边上,执起皇帝因为病势而迅速委靡枯瘦的手掌:“从你第一次厌弃太子时起,我就做好了我们母子死无葬身之地的准备。”皇帝一震,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就听得这位平素高傲冷漠将一切都不放在眼底的皇后眼含薄泪,“所以,听闻太子沉疴难治后,我唯一想要做的就是陪葬。做父亲的给儿子陪葬,然后,我再给自己的夫君陪葬!”

“你……”

皇后拂开皇帝额头上汗湿的碎发:“到了黄泉下,我要你跪着给我们的儿子赔罪。我要将你推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你疯了?”皇帝的震惊无法言喻,心中翻江倒海后只冒出三个字,似乎只有它们才能表现出此时此刻皇帝的真实想法。

皇后的指尖抹干眼底唯一的一滴泪,轻笑道:“在我嫁与你为妃时,你就许诺过同生共死,白头偕老。白头偕老我们是不成了,同生共死反而很容易办到。”她站起身来,对一旁的妇人点了点头。

那妇人也是个不惧权势的,上前一步,拿着银针的手指在烛光下如同魔爪一般,朝着床榻上的九五之尊压去。

皇帝觉得头顶一痛,眼前彻底黑暗了。

无边的黑暗,既看不到来路,也看不到去路。

皇帝莫名的心慌,摊开手掌看不到五指,低下头更是看不到脚背,他在黑幕中漫无目的的奔跑,越跑心底越沉,脚步也越来越慢,心跳在跑动中也逐渐清晰。

他还活着,或者已经死了?

施宝宜呢,她去了哪里?她不是说要与自己同生共死吗,为何不见她的人影?

皇帝有些愤怒,转而又失笑起来。

皇后那个人,历来说到做到,她说会给自己殉葬,那就绝对会选择自裁,她才不会让自己孤零零的躺在陵墓里等上十几二十年。何况,刺杀皇帝,她不死也得死。

这么一想,皇帝又畅快了起来。

这样也好,太子死了,皇后死了,他也殡天了,东离这个天下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三皇子符安的,作为父亲,能够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幺子继承自己的一切,这让他相当的满足。想来,当年父皇也是怀着同样的心情退位的吧?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孩子权掌天下,就好像自己将最自己最为珍贵的东西传到了继承人的手中,他只需要看着这天下在儿子的统治下越来越兴盛繁荣就够了。然后,他可以无愧于祖宗,一边欣赏着无边瑰丽的江山,一边道:“这是朕的天下,治理这天下的人是朕的儿子,这一切的功劳都归朕所有。”

那番景象,在梦中他都可以笑出声来。

皇帝正在自鸣得意时,远处透出一缕光亮,有人声渐渐传了过来,初初听去是在叫‘皇上’,而后又有人叫‘父皇’,皇帝分辨出这是德妃与三皇子的呼喊,立即应答了声,那边的呼喊越来越密集,最后他甚至听到了‘符晟’两个字。

符晟是先帝给他取的名字。他已经很有没有听到这两个字了。

正欣喜万分,那原本焦急而深情的呼唤突然转了个弯似的,变得高高在上,与往日里德妃温柔亲切的语调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而她的问话更是让苦寻到一线希望的皇帝倒抽一口冷气。

她问:“太医,你确定皇上熬不过今晚了?”

“回禀娘娘,原本老臣估算着皇上最少能够昏迷一个月以上,可不知怎么的,方才把脉,原本平稳的脉搏比往日更加微弱,时有时无,再不给皇上疏通筋脉的话,不出明早,皇上就真的可能……”

德妃的手在皇帝的脸颊上轻轻的流连,皇帝想要睁开眼告诉德妃,在她之前皇后那个贱人来过,她想要自己的命,可他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眼皮却一动不动。

“既然如此,今晚就是陛下的回光返照之夜。”

太医噗通一跪,显然是听明白了对方话中的含义。

德妃摊开手:“安儿,废太子的诏书呢?”

“母亲,儿臣早已命人写好了。只是父皇昏迷不醒,无法亲自署名,恐怕拿出去后也镇不住朝中那些反臣。”

德妃捂唇娇笑一会儿:“傻安儿,皇上重病这么久早就全身乏力,哪里还有力气执笔签署诏书,自然是盖上帝印,按个指印了事。”想了想,“至于那群反臣,皇上没了,太子明日也会随着先帝而去,皇后被囚中宫已经形同死人一个。我们东离历来立嫡立长,没了他们三人,本宫就是后宫之主,你虽然不是嫡子也是最年长的皇子,你不继承皇位,谁还有资格?于情于理都可以赌注他们的悠悠之口。”

三皇子明显还有顾虑:“若是有老臣死谏……”

德妃轻笑:“那就让他们去死好了,正好给你的心腹大臣挪位置,也省得日后麻烦。”

三皇子显然没有先到德妃的心肠如此狠辣,即佩服又担忧,最后还是笑道:“母妃说得是。”迟疑了一下,“不过,文臣们不以为虑,反而是那群手握兵权的武将们……”

德妃瞥了自家儿子一眼:“日后这天下都是安儿你的,怎么到如今还事事依赖母妃拿主意呢?”

三皇子干笑道:“这天下哪里是儿臣一人的,儿臣能够继承大宝全都是依赖母亲的大智慧,若是这等大事还不询问,儿臣真怕东离会毁在儿臣一人的手上。”

德妃对儿子的奉承很是享受,扶了扶头上的步摇:“这还不容易,武将自然是要上战场。等你登基为帝,在先帝手中吃过大亏的北雍定然会欺你年弱,镇压不住群臣之际大举进犯,到时候你看谁不顺眼就让谁上战场,母妃可以保证,他们绝对不能活着回来领赏了。”

三皇子灵机一动:“等我东离大胜后,再与北雍和谈,安内镶外一举达成,天下的权柄也就尽在我手了。”

德妃点头:“不错。”

三皇子立即又拿出一份诏书:“那这份立儿臣为太子的圣旨是不是也要父皇按印?”

“自然。”

皇帝心底冰冷一片,就感觉原本被他称赞过多回丹蔻的柔荑夹住了他的拇指,先在冰凉的印泥上压过,再落在了锦绣而成的诏书上,反复碾压。如此两次后,他的手,乃至他整个人都被那对母子抛弃在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