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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夫之术(7)

这都不算什么,如今的年代,女人出来做生意本来就艰难些,许慈心大。

两人半路还遇到过当地盐帮的分舵在卖盐。白梨眼热得很,直问许慈:“这营生我们能做吗?”

许慈摇头:“盐得从海边盐场运过来,风险太大,没有大靠山,半路就会被人劫了。”

下午的活不多,许慈还带着一个富家太太去捉了一回奸,得了百两银子的酬谢。回家之前,看见早上光脚的小乞丐正在小火堆上烤包子,身边更小的妹妹口水都流了一滩了。

亥时三刻,夜浓得跟墨一样。

齐州城里除了大户人家门檐下的灯笼在摇晃外,余下的微光全部来自于唯一的棺材铺。眼看着就要到子时了,街道上突然传出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外面怎么这么热闹?”棺材店老板正在盖棺材板,听到声音嘀咕着去了前门。

“棺材子!”人未到,声先闻。

“哎,柴捕快,大半夜的,您还在忙活啊?”棺材店老板揉着手上前,点头哈腰。

来的捕快手中拿着出鞘的大刀,脑袋在店内环顾了一圈,口里喋喋不休:“可不,好不容易睡个好觉,被人从婆娘肚子上挖出来,别提多晦气了。”棺材店是祖上的生意,闻歌知雅意,立即从一个纸屋里摸出个小布包塞到柴捕快的衣袖里,柴捕快深深的看了眼那藏宝贝的纸屋,颠了颠衣袖,“城南成家,他们家大老爷刚刚过身,你快准备吧。”

棺材店老板嚯嚯的笑:“哎哟,那可是大买卖,我得挑副好的板子。柴捕快您慢走。”

许慈从后门进来:“成大善人家?闹得官衙们都出动了,应该是被人暗杀了吧。”

棺材老板站在累到天高的木材板子中间:“成大善人是个好人啊!三年前我们齐州沿线水灾,不少村子被冲走了,他老人家可是赈了不少的粮食。”左挑一块摇头,右挑一块也摇头,招呼许慈,“许当家,帮忙挑一副好板怎么样?”

“他们家不是喜丧,别用红楠木就成。”

“你怎么知道不是喜丧?”

“喜丧的话,官衙们还会提着刀满城的找人吗?可见里面有私人恩怨,大善人死得凄惨。”

白梨进来:“当家的,东西搬好了。”

许慈跟棺材老板打了招呼,自己又检查了一遍拖车。上面摆放的棺材一看就是薄木料,漆色也不好,盖子与板材之间的缝隙衔接也不够紧密。许慈推了推,确定一切妥当,一行人才点好了白灯笼,在黑灰笼罩的夜幕下穿行。

城门偏门轮值的看门人是个熟人,见了许慈,刀也不拿,直接坐在凳子上吆喝:“许当家,又升官发财了啊!”

许慈从祈雨手上拿过食盒递给看门人:“可不是。”

“又是棺材子让你送货?”

“老爷子腿脚不利索,齐州城数我家最便宜,不找我找谁。”

看门人从食盒里挑出一根鸡腿咬着,含糊的道:“一群女人干这活,胆儿够大啊。”拖车的虽然是骡子,可搬棺材这活棺材子可做不来。寻常的壮汉最少也要四人,许慈倒好,直接带着四个丰·胸·肥·臀的女人把男人的活计给干了。

“没法子,家里孩子多,汉子好吃懒做,只能靠自己了。”许慈这么说的时候,祈雨干笑着挪到了拖车后面。

“大叔您要验货吗?”

看门人几下就咬掉了鸡腿肉,叼着腿骨头去开棺:“看看吧。”才打开一条缝,嘴里的骨头就掉了,捂着鼻子,“这么臭?”

许慈站在棺材旁边,语调平淡:“浮尸,在河里漂了三天,收进棺材的时候还好,盖上棺材后不透气,自然就有了气味。啥味?”

看门人双手直挥:“酸菜味儿。”

许慈叹:“明早豆腐脑不用吃了。”

“哈哈,走吧走吧。”

“谢谢大叔您了。”

“路上小心啊。”

出了城门,不再是石板路,好在最近没有下雨,拖车在泥道上缓慢的前行,灰尘逐渐溅满了小腿。

祈雨原本百无聊赖的跟着队伍走着,一个石头过去,整个板车连同棺材都震动了一下:“等会,棺材盖松了。”自己手快的去推,一边活跃气氛般,“当家的,你见过诈尸吗?听说棺材盖没盖严实的时候,会遇到诈尸。”

许慈也知道小女孩的心思,还没说话,白梨突然叫道:“当家的,让开!”

许慈下意识的就地一滚,抱着祈雨已经在三丈之外,余下的人惊秫的喊:“诈,诈尸啦!”

沉闷的夜空下,树木成了妖怪,活人成了孤魂野鬼,徒有那高高在上的棺材发出吱吱的响声。许慈把祈雨推到身后,白梨站在她的生前,余下两人更是跳得更远。

那棺材盖嘚嘚嘚的抖动,终于抖出一条缝隙,砰的一下,一只苍白的手倏地从内探了出来。祈雨的尖叫被堵在了喉咙里,许慈与白梨打了个眼色,一个直接迈步向棺材的头部,一个走向尾部。

许慈手中的灯笼带着暗夜里唯一的星光落在了那只手上,小小的缝隙里望去,一双漆黑的双眼对她眨了眨。

许慈将灯笼放在自己的下颌处,从低往高处看去,她更像刚刚爬出坟墓的女鬼:“嗨,尸老爷,棺材里面睡得舒坦吗?”

静谧的夏夜,蚊虫遵着光源翩翩起舞,蝉鸣此起彼伏,棺材中的呼吸声越见沉重,许久,一道暗哑的声音响起:“许慈?!”

许慈看着里面的人探出半个身子,笑问:“不准备说一下原因?”

“什么原因?”对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我不小心在棺材里睡着了,听到人说话才知道出了城。”

许慈挑眉:“就这样?”

对方点头:“就这样!”

白梨也绕道过来,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把菜刀做出磨刀赫赫的模样,许慈笑意盈盈:“成大善人。”

对方一怔,苦笑:“……你消息倒是灵通。”

“没法子,我的买卖多,消息不灵通怎么赚银子啊。你说是吧,尸老爷。”

尸老爷三个字一出,对方的伪装瞬间露出了裂痕:“他该杀!他卖给朝廷用来赈灾的米里面参了一半的沙石都不止,为此,那些好不容易得救的灾民饿死了不下千人。”

“你跟他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许慈笑:“我从来不知道,山匪还兼顾劫富济贫,为朝廷惩恶扬善的光荣使命。”

棺材里的人自然是前段日子才见过的山匪头子曹安。他头发凌乱,一身的腐臭,就这样还义愤填膺的强调成大善人的虚伪:“他就是披着羊皮的狼,我不杀他,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受害。”

许慈摆了摆手:“好了,我不是怀疑你为国为民的伟大情操。我只想提醒你,你该从里面出来了,再不出来,你身下的人就真的要成豆腐渣了。”

在棺材铺的时候,许慈可是亲自验过货,她唯一不在棺材旁边的时候只有去给棺材老板挑选板材的那一刻钟,这么短的时间,周边还有白梨守着,曹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先把棺材里的人丢了,再自己躺进去。唯一的办法是为了躲避追杀,直接跟里面的死人相互拥抱了。一想到那个画面,许慈眼睛刺痛忍不住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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