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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冷玉(48)

他差点冷笑。

唐烆何曾与师傅之外的人同行过?又何曾不是与寂寞为伍?

他习惯了!

再次躺平,他暗示自己不要乱想,不要乱看,赶紧歇息,明日早起去看看蜀玉睡得如何。那床榻会不会不够结实,屋子里会不会太闷,夜里风大不大……

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

唐烆第一次觉得自己简直无药可救了。挣扎半响,这个自我唾弃地男人偷偷跑到了新屋的屋顶上,吹风,凉快下自己那发热的脑门。

焦心劳思之后,总算迎来了心平静气。

夜空下,一切静谧。武者地耳膜中可以清晰地分辨林中动物们的爬行声,飞鸟煽动翅膀声,猫头鹰的咕咕声,还有……女子的轻柔呼吸声。

内心也有一片树林。苍老古木中有温暖吹拂的微风,有波光粼粼地湖水,有鸟虫地鸣声,有女子安睡地容颜,还有沉默地男子,在不远处的守护。

就这么,呆坐到天明。

“你在屋顶上作甚?”蜀玉抬头仰视着那巍峨如山地男人。

“我,”男子耸动下肩膀,从旁边拿起一只野味来:“在守株待兔。”

隔得远,蜀玉根本瞧不轻他手中还在挣扎的动物到底是何种类,招手让他下来。仔细一看,居然是只獐子,很肥嫩的獐子。

蜀玉怪异地瞧他一眼:“在屋顶逮兔子?”

唐烆淡淡地道:“兔子,山鼠,獐子,野猪,雀儿,只要能吃的,就逮。”

避重就轻,连撒谎都不会。哪有邪教人士的那种邪魅狂妄不可一世。好吧,第一次遇见唐烆时,他的确够狂妄,够冷酷,够唯我独尊。怎么也想不通如今变成了这般‘正直’,太好调侃了,让蜀玉觉得欺负他都没有丝毫成就感。

于是,最近的伙食突然丰盛起来。

每日里,蜀玉起床地第一件事就是出门,望屋顶,然后问:“昨晚逮住什么了?”

唐烆就邀功般地扬了扬手中的猎物。男子的喜见於色,其实也就嘴角上扬了那么两分,剑眉挑高了星点,眸中湛蓝如暴风雨之前地海面,夺目又隐藏着危险。

蜀玉小心翼翼地与对方保持着距离,话语也开始逐渐减少。两个人除了清晨那一声招呼,就是每日里吃饭的半刻中相处,大多时候看到唐烆,她总是问:“房子盖得如何了?”

只是这么一句,在蜀玉来说是消减两人在一起的时辰,在唐烆听来却是对方希望早日盖好房子,他也能脱离山洞的怀抱,住得舒适。

两个人的理解不同,导致事态结局里蜀玉所想的南辕北辙。现今,蜀玉暂时没发现什么迹象。

男人忙于外事,总是好事。可太忙碌了,对女子来说又添了愁绪。

蜀玉本不喜与人黏糊。兴许是这段时日与唐烆相处太久,已经习惯了对方在身边。乍然独处下来,她还是有点不太习惯。连续半来多月,两人每日见上三面,说不上五句话。最初几日,唐烆还抽空来屋里左瞧瞧右瞧瞧,美其名曰回顾过去的‘丰功伟绩’。到了这几日,他基本忙得脚不沾地。偶尔送饭过去,他不是在埋头规整地基,就是站在竖好的高房梁上跃来跃去。吃饭,那是狼吞虎咽,不小一刻吃得干干净净。

蜀玉有时会突然醒悟地唤他一声:“二师兄!”

唐烆从木质碗中抬起头来,啊了一声,道:“你不是千金小姐么?什么时候也学武了?”

蜀玉眼珠一转,笑道:“我哪有学武。我只是觉得你很像某本杂记说本里面的一位……大人物。”

唐烆含糊地问:“谁?”

“天蓬元帅。”

唐烆呛咳一番。

蜀玉笑眯眯地道:“天蓬元帅排行老二,师兄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师弟是卷帘大将沙悟净。他们的师父是三藏法师玄奘。”

“神仙志异的说本?”

“对,”蜀玉盯着他手中的空碗:“那天蓬元帅吃饭就如你这般囫囵吞枣的,吞下肚腹,连个味儿都没品出。”原来是拿着他的吃相来说笑。那日之后,男子果然细嚼慢咽起来,完了还会咂咂嘴,道谢或者称赞一句,蜀玉都笑纳了。

这几日天气更凉了些,每日里风声渐大,蜀玉身子弱,心口时常微微疼痛。唐烆再一把脉,又发觉她脉搏跳动异常快速,呼吸短而急促,这才警惕了起来。按着圆月一推算,才知道:“要寒露了。”

寒露,对于有心疾之人简直就是收魂的牛头马面。

“会越来越冷,我不想出门。”也不能出门了。

唐烆恍然大悟:“也怪不得你前些日子精神不济,应当是天气地缘故。”半响,又道:“入冬之后猎物很少,我得多提前储备一些。隔壁那间屋子架子都盖好了,门窗还没架上去,可先把熏好地腊肉都挂上,生火继续熏着,也省得你每日里独自一人守在山洞。我亦不用太担忧。”

蜀玉听了,只点头,心内自动忽略最后一句话。

不绝于耳地敲打声又落了下去,一切归于平静。唐烆算是一名好猎人,出入山林,洞穴,河流,每次回来都是满满当当地猎物。蜀玉怕冷,他更是将大型猎物直接在河边宰杀清洗了,分块地挂去熏烤。山鸡野兔等直接赶在一处,盖了两间小木屋,圈养起来。

有一日,他浑身湿漉漉地跑了回来,脸颊手心皱巴巴地,一问之下,居然是潜在了河底,摸了整日的河螺和泥鳅。蜀玉望着那藤编篮子里面,成堆地螺子,还有那底有浴桶那般大小的圆盆中不停扭动的泥鳅,心头五味杂陈,半响无语。

“泥鳅补血,你每日里煮汤喝了,比鱼汤补些。”

再过了两日,他又大兴土木,挖得周围一圈的深坑。第二日开门一看,全都是硕果累累的野果树木,他居然都移栽了过来。见到蜀玉瞠目结舌的神情,也只是淡淡地道:“我怕自己太忙,每日里去河边或者悬崖栽果子麻烦,索性都种到屋门口,你想吃的时候自己摘一个。有些熟透了可以做干果,冬日里拿出来吃些,做零嘴刚好。”

蜀玉恍惚地觉得在做一个很荒谬的梦。梦中的男子堪比远古开荒之神,每日里可以想出很多想法,变着花样让自己和身边人过得很好。而蜀玉自己,每日里只需满怀期待地等着他回来,接受他创造的奇迹,并且表示佩服和赞美就已足够。

可是,梦总有醒来的一日。

而蜀玉这个梦,醒来已经有三日。唐烆的身影,亦有三日不曾出现。

天色越来越阴沉,远处万丈悬崖地边际,最后一抹光亮慢悠悠地落了下去,树木顶上地那暖色的晕彩也失了色。

蜀玉关上门,默默地念叨着:“第四日。”

她撑着额头,手心手背都是冰凉一片,怎么也及不过心里的寒度。

男子出门捕猎一两日是寻常。唐烆武艺高强,就算是面对凶猛地野猪这类动物也是手到擒来。他着手盖房屋之前,又在树林里挖了一些陷阱,隔两日去陷阱中看一回,也总是会提一些小动物回来。从未发生一日未归过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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