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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里江山(26)+番外

好端端的一张脸,毁了。

不知为何,盯着他瞧得久了,他带给我的那股熟悉感亦越浓——总觉得我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这样一个人,该让人很难忘才是,怎得我就想不起来了?

想着想着,忽听那一直在旁装沉默的二当家开了口,他的声音清清淡淡的,颇为好听:“明人不说暗话,请问姑娘身上那块玉佩从何而来?”

我低着装得可怜兮兮,脸色却早已因这话而变了。

寻常的土匪强盗,遇到昨日那样的杀手早该弃刀逃跑,哪会像他们这样拼死拼活杀出血路只为抢我身上那为数不多的几两金子?

他们果然是冲着我身上这块玉佩来的。

我本想着如何装傻敷衍过去,二当家却像早就预料到此事一般,以极快的速度拔出佩剑挑开了我的衣襟,玉佩再次暴露了出来。

我又羞又气,他却处之泰然,好似他的举动天经地义那般。

“二弟,对姑娘家怎可如此粗鲁野蛮?”大当家气势的瞪了二当家一样,语气颇为责怪。

郝心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语气颇为幸灾乐祸:“大当家,你现在知道二当家为什么这么大岁数还娶不到媳妇了吧?”

“郝心,闭嘴。”

二当家冷眼甩去,郝心嘿嘿一笑,竟躲到了大当家身后,撒娇道:“爹,二叔吓唬我!”

大当家一巴掌拍向郝心的脑袋,骂道:“兔崽子,赶紧去练武,没看到你爹和你二叔正在商讨要事吗?”

“难道……是在给二叔找媳妇?”郝心好奇的视线在我身上溜达了一圈,“我瞧她配二叔刚好!我这就去布置喜堂!”说罢也不待别人反驳,风一样跑了出去。

大当家与二当家是兄弟,郝心是大当家的儿子——

郝。

我的脑子却像开了窍般,试探着叫了一声:“郝汉?”

大当家闻言,失手打翻了茶杯。

劣质的茶杯碎片溅到我身上,被冬衣软绵绵的挡住,无声无息的掉在地上。

他这般反应诚实的告诉我,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我本以为到了邕州之后,还要费上好一阵子才能打听到他的下落,谁知竟会如此巧合!

“在下确实是姑娘口中的郝汉。”大当家镇定下来,起身走向我,“现在,姑娘可以告知在下你这玉佩从何而来了吧?”

“养父所赠。”大叔抚养过我,养父一说并不做假。

“他现在在何处?”大当家问得十分迫切。

我的神色陡然一黯,别开眼去:“死了。”

他不敢置信,踉跄着退了两步,下一瞬,竟捂着脸蹲地呜咽的哭了起来。

二当家坐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他与我一样,骨子里是个冷漠的人。

古人常言“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有时有血有泪的才是真汉子。我望着那从呜咽到嚎啕大哭的大当家,一言不发,静待他发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大当家的哭声渐停。他站起身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有那微红的眼眶不经意间透着哭过的痕迹。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放在我面前,那块玉佩与我身上戴着的那块极为相似,玉佩上的缺口极为契合。

我摘下颈间的玉佩,与他那块放在一起,他那上头刻了两个断字,而我身上这块亦然,两块玉佩合在一起时,上头那“成壁”二字的纹路顿时清晰可见。

成壁。

那是大叔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我爱乃们有木有!!!!

所以勤劳更新有木有!!!

霸王可耻有木有!!!

这章修改了好多小细节有木有!!!

墙角画圈圈碎碎念有木有!!!!

☆、【第十五章】

大叔名叫沈成壁。

沈成壁这个名字对于我父王那一辈的人来说,是个传奇。

他自幼聪颖,心怀抱负,十五岁弃笔从戎,自荐入骠骑将军周晟旗下,在边关大大小小数百场战役中屡立奇功,很快便成为当朝最为年轻的将军。而他一手创立的铁骑军,更是在不久之后成为边关最为骁勇善战的一支精锐部队。

这样一个传奇般的人物,却在乾佑五年离奇失踪,而他旗下那支铁骑,在他失踪的第三年逐渐隐退,此后再也不曾出现在世人的眼界中,慢慢被淡忘。

很小的时候,父王时常与我念叨起沈成壁这个名字。

我出生于乾佑九年,待到懂事时,关于沈成壁和他的铁骑,也只有在父王的口中才听说一二。既然不曾亲眼见过,任凭父王说他如何好,我对此都不置可否。

很多年前,大叔捡到我时,我并不知道他就是父王口中那个沈成壁,后来知道了,竟丝毫不觉得惊讶。

大叔处之泰然时,着实称得上奇人。

但大多时候,他都跟父王口中的那个沈成壁相去甚远。

他好酒,喜欢一个人对着月色独酌。

很多个夜里,我将喝得烂醉如泥的他扶进屋时,总会听他在梦呓时抓着我的手喃喃唤“连箴”这个名。

我好奇之时,曾试图从大叔口中旁击侧敲出点什么,然而大叔口风太紧,我花了五年的时间,仅仅知道连箴是个女子——大叔心爱的女子。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想,大叔在功成名就之时隐居多半是为了这名唤连箴的女子。

我想那定是个极好的女子,否则怎能让大叔为之倾心?

大叔赠我玉佩时,只与我说日后我若过不下去了,便去邕州找一个叫“郝汉”的人,此人能护我周全。

那时候我曾以为我会像他一样在那小村子中终老一生,故而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直到后来我离了小村,方知当日他那一袭话是何等未雨绸缪。

入夜之后的峄山万籁寂静。

这个时辰寨子中其他人早已睡着,郝汉手执一壶清酒,与我面对面坐着,旁边燃着篝火在烤肉,虽是在室外,倒也不觉得冷。

“当年要不是将军舍命相救,我郝汉也不能从那生死场离开。”他已经有些微醉,却不停的往嘴里灌酒,倒有几分一醉解千愁的架势。

从表面上看,黑风寨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土匪寨子,寨中人过得穷苦贫乏,平日靠打劫过往路人为生,可事实并非如此。这看似土匪的一群人,却是昔年威震边关那支训练有素的铁骑军中的一部分。

大当家郝汉曾是大叔最得意的下属,英勇善战,忠肝义胆,大叔离开后,他领着这支铁骑军退隐邕州,后来为了掩人耳目,便在这易守难攻的峄山山腰修建了这座黑风寨,又因这支部队人数众多,只留下部分在寨中过活,其余则前往邕州城另谋生路。

我知大叔去世的消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遂也不去阻止他,跟着端起酒杯浅酌了一小口清酒,只觉得涩味难忍,便再也不肯喝。

郝汉惋惜的看了我一眼,道:“将军酒量极好,这点你倒是不像他。”

大叔虽养育了我,我的性子却是半点也不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