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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里江山(18)+番外

周氏造反之后,世道乱了,这狐裘贵气点的人家都能穿在身上。他这么说,无非是想与我砍价。

他肯直白的与我说这狐裘价值千金,那么它的价值定是要翻上数倍甚至十倍的,裴炎当日买它时当真是下了血本了。

我忽又想到了什么,遂问:“不知掌柜的可有剪刀针线之类?”

“自然有。”他说罢,便让人去拿了剪刀针线与我,又有些不解的问道:“姑娘意欲如何?”

我拿了剪刀,伸手便往那狐裘剪了下去,惹得掌柜面色大变,大喊“使不得”,我却不答话,从狐裘上剪下一段料子,巧手用丝线将那些剪切口封住,让它摸上去瞬发不刺肌肤。被剪下的那片狐裘顿时成了围脖,我往颈间套了套,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眼角瞥见掌柜衣裳的盘扣,茅塞顿开,又问他要。他大方的让人取了些精致的盘扣出来,其中甚至有金丝碧玉做成的,既贵气又美观。

我挑了其中最为简单的一个缝到围脖上,将其戴上,“掌柜的觉得这样如何?”

他拍手笑道:“妙,着实妙。”

从前我一直苦学的针线活今日再次派上了用场,看着掌柜那毫不掩饰的欣赏目光,我顿感欣慰。

“这狐裘的料子之好有目共睹,我既将它剪开,它自然就不值千金。掌柜的只要给我一件御寒的冬衣,再送我十金,我便将这剩下的布料送你。如何?”掌柜有些动心,我又游说道:“掌柜的不妨看看我颈间这个,若换上那金丝匝绕、上等碧玉镶嵌的盘扣,又岂止千金?”

他想了想,一把抢过我手中剩余的料子,道:“成交。”

随即命人取了十金与我,又大方的让我自己挑选一件冬衣,我挑了一件保暖却不起眼的,他觉得我十分上道,笑容满面。

我换上那冬衣之后,欲走,被那掌柜叫住,本以为他要反悔,却听他说道:“姑娘,这儿是怀州,你去并州不该经过此地。此地往南,直通岭南道,往北,便是朝汴京靠近。若要去并州,你得往庆州的方向去才是。”

我惊讶之于,连忙谢过他。

他这番话,让我明白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出了那成衣铺,我忽然没了头绪,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

并州去不得,岭南去不得,岩都又回不得。不管是裴家、顾家还是宋家,我都没办法信任,人在窘途,能依靠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那三个地方去不得,汴京又是龙潭虎穴,若入汴京,被人发现定会死无全尸——我着实有些苦恼,这也去不得,那也去不得,我到底该何去何从?

手抚上挂在胸前的那块玉,我深呼吸一口气,慎重的做了个决定。

那主意或许不是最好的,却是目前最为妥当的选择,即使我对即将要做的事毫无把握……

漫无目的的走到,小巷口忽然撞出了一个人,直直撞倒我身上,那人呕了一口鲜血,我闪躲不及,新换上的冬衣沾满了血迹,难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我恼怒不已,瞪向倒在我怀中那人,却在看到那人的脸时,脸色大变——

竟是阿邵。

作者有话要说:╮(╯_╰)╭我淡定了,你们这些霸王!!!泪奔走~

☆、【第十章】

我一直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阿邵遇到我,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每次他遇到我,总是在极为狼狈的情况下。上回我将他从死人堆里拖了回去,这回,他又是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如今世道不景气,医馆也显得冷清,来看病的病人十分稀少。将阿邵扶进最近的医馆时,我们二人的狼狈模样吓坏了迎面出来的一名病人。

医馆的大夫是个看起来慈祥和蔼的老头,他抚着白胡子为为阿邵看诊,表情十分丰富,时不时的倒吸冷气。我安安分分的端坐在一旁静候他的诊断结果,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看着阿邵惨白无血色的脸,我有些惶然,又有些茫然,心头空荡荡的,连我自己也说不出那是什么滋味。

我对阿邵的印象尚且留在一年半前他的家人寻到小村子那时。那时他虽与我过着苦日子,在劳作之下被毒辣辣的太阳晒得黝黑,却十分的精神,无病无痛。

而现在……我太久不曾见到他,他比当时白了些,或许是因为脸色太过于惨白的缘故,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过了片刻,大夫终于收回了诊脉的手,他收手时叹息了一声,让我的心头无端咯噔了一下,像是被绑了千斤重的石头那般,直往下沉。

我自诩忍耐力十足,这会儿却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夫,他的伤势如何?”

“伤?”大夫瞥了我一眼,道:“他那是中了毒。你瞧他身上,哪有什么伤口?”

我咬牙,有些无奈。

单看他呕在我身上那口暗黑色的血,我便知道他是中了毒,可我不想与大夫争论什么,只想知道阿邵的情况如何。

大夫见我这咬牙切齿的模样,大发慈悲道:“放心吧,死不了。他体内的毒不下十种,鹤顶红在其他毒性的吞噬下,毒性减弱了不少,若没早前中的那么多种毒,他怕早死了。”

说这话时,大夫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鹤顶红这种东西,总能悄无声息的让人死去。

我的视线黏在阿邵脸上,脑海中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阿邵到底惹了什么人,为何有人要置他于死地?

说来有些羞愧,从头到尾,我都不曾问过关于阿邵的一切,我甚至不知道他家在何方,即便是在他离开小村时,我也不曾开口问过。

他家就在这怀州吗?

我脑子中忽然闪过点什么,却来不及抓住。

皱眉思索了片刻,我灵光一闪。

邵。

他与那邵府,可有什么关系?

回神时,大夫正一脸不悦的看着我,道:“姑娘,这位公子的药我已经开好了,你不会是没钱付诊金吧?”

“大夫,我们二人虽然狼狈,但这身上的衣裳瞧着,像是一穷二白的人吗?”

大夫吹胡子瞪眼,道:“如今这世道乱,穿得体面的有可能是骗子。瞧你对他这般紧张,想必他是你的情郎吧?”

情郎?我看了看阿邵,又看了看大夫,一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

大夫以为自己猜对了,又说道:“像你们这等富贵人家的子女,通常都从家中偷带了值钱的东西出来,但又会很快的挥霍光。诊金一共五两黄金,概不赊账。”

“五两黄金?”我瞪大了眼。这分明是在抢钱!

“姑娘,我开的这三副药可以让你的情郎起死回生,又能清除他体内的余毒,换了别的人,还不知救不救得了他。若你没钱,就赶紧带着他走吧,要是拖得太久不医治,他这条小命就要没了!”

大夫一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模样,我盯着虚弱昏迷的阿邵,忍痛掏了五两黄金给他。他收了金子,这才满面笑容的让医童递上药。我心头忿恨不平,抢过药后扶着阿邵离开了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