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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女豇豆红(出书版)(67)+番外

然后他探手过来抓我衣领,仿佛拎小鸡般将我提过去:“只是你以为落到了我手里,还能有命逃出去?看你皮相不错,我去找魔医讨点药水,把你做成标本泡在瓶子里。”他边说边沾沾自喜揪我脸皮,仿佛陷入无人境地里。

“骗人。”我冷冷打断他幻想,“现在我这么丑,怕是不可能有人想将我做成标本供起。”

阿木怔住:“你看不见,又如何知道自己模样?”

我摇头苦笑:“虽然没了眼睛,可至少还有耳朵。”

那群小鬼骂我丑八怪的声音,我这辈子都记得——丑八怪,上天庭!翻译过来就是,丑八怪,下地狱。

“他们说我脸上有很大两个窟窿……”我低下头,肩膀微微发抖,“其实我现在看起来根本就是怪物,对不对?”没有眼珠没有眼白,脸上两个血肉模糊的洞,那不是骷髅又是什么东西?

阿木沉默了,然后叹口气。

“相貌很重要么?美丑会决定你的命运?”他揪着我脸皮的手放松,轻轻一拍,发出细小声音,“假如你容颜倾城,现在恐怕早已被送去做妓。如今你虽相貌丑陋,至少博得了我的同情,我愿意带着你去找魔医。”

这话实在没什么安抚人心的力量,我嘴一瘪,几乎就要哭出来。

“哎哟!莫嚎莫嚎!”阿木迅速捏住我嘴角,仿佛章鱼嘟嘴高高撅起,“丑成这样还有我屈尊照顾,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每回面对我,都要怀着一颗感恩的心。”

他从头到尾都透露出救世主的自豪和骄傲,仿佛丑陋是我莫大的荣幸。

于是我只好将苦水和眼泪生生吞回去,发出好大一句“咕嘟”的声音。

我想过很多种去找魔医的方式,御剑飞行,乘龙架虎,却不曾想过程竟然是这样原始。

我眼瞎不认路,阿木没有华丽的坐骑,于是他只好背着我,一步一步跋山涉水超前走去。

太生活化,太写实了,我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是活在批判主义的话本里。

“你再勒紧一点试试,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断你的腰!”身下爆发出第三十八次暴吼,怒气蒸腾云浪翻涌,我怀疑不会再有第三十九次,因为他下一秒就会伸手将我丢到路边的乱石堆里。

“刚才听见鬼哭狼嚎的声音,一时害怕……”我迅速松开胳膊,手足无措慌乱起来,“你、你不要生气。”

身下坚硬的肌肉稍微放缓,我也暗自舒出一口气。

“这里本来就是魔域,怎么会听不见鬼的声音?听见《春天永不消亡》才是最恐怖的事情!”阿木强压着怒气的话语响起。

《春天永不消亡》是天庭庭歌,仙子仙君人人会唱,人人都喜欢听。

“干嘛这么仇视天界?”我趴在他背上不甚乐意,“就算仙魔自古不两立,请你多少考虑一下我热爱家乡的情怀,行不行?”

一路走来,我发现魔域的人都非常仇视天庭。他们的价值观和仙人相反,正才是邪,邪既是正,我用了很大毅力才忍住不发纠正他们的声音。

阿木听了我的话径直冷笑:“这不是仇视,这是事实。假如春天永不消亡,世上再无四季,你们又如何知道春的珍贵美丽?无论天界怎么粉饰太平,该来的总会到来。”

“根本就没有永远的极乐,都是自欺欺人的东西。”他颇为不屑的嗤了一声。

我被他这么一训斥,一时半会儿也没能想出反驳的东西。

“……就算不能实现,至少也给了大家希望。”好半晌,我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他的脊背十分宽厚,散发着淡淡的麝香,让我忍不住想靠上去歇息。

“不然为何世间要有‘梦想’这种东西?”我轻轻问他,同时也说服自己。

“那是神愚弄众生的麻药,兴奋剂。”阿木却不以为然,“只有你们这种无脑的仙人才会相信。”

“干嘛这么愤世嫉俗。”眼皮子变沉,我懒洋洋打起哈欠,“阿——阿木,难道你就没有梦想吗?”

察觉到他对我没什么恶意,我便将称呼换了回去。

“没有。”阿木笑起来,发自肺腑的愉悦,胸腔震动发出鼓鸣。

“我从不做梦。”他说,“我有把握,我能实现我想要的所有东西。”

我觉得他话里有话,无奈参不透个中深意,只好换了话题。

“对了,上一个五百年,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这是另一个非常让我有追究欲望的问题。

阿木难得沉默了,脚下的步子也顿了顿。

“这个,得让我想一想。”他的声音听起来颇有点困惑。

“啊,我记得了,五百年前我在人间捡到一枚铜板,然后交到了衙门里。”他兴高采烈开口,语气豁然开朗,步履愉悦轻盈。‘

朝前一跃,似是跨过了什么障碍,“做好事也能做得这么拉风,实在是想低调也不行。”

我沉默地侧耳听着他赞美自己,那哗哗的水流,约莫让我觉得,脚下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

菩提老祖啊,孩儿向您发誓——从今以后,每当面对阿木,一定怀着一颗无比感恩的心。

豇豆花花(三)

“这姑娘的伤口被人洒了青花毒,三界再无能修复她眼睛的东西。”

魔医老人看了我很久很久,然后说了一句。

相同的诊言先前就听阿木说过,现下再听魔医说一遍,我只觉得浑身如泄气的皮球一团瘫软。

“怎么可能?!”阿木的声音在半空炸裂开来,溅起一地火星。

我被他的当头暴喝吓得一个激灵,摸索下意识循声望去——他不是早知道了么?为何现在要装得如此吃惊?

“那青花毒是传说中的秘药,怎可能轻易现世?”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失态,阿木音调略微降低,却依然按捺不住激动,屋里硝烟味四起。

我哑然——敢情阿木之前并不知晓我病情,中毒一说只是吓唬我,没想到如今却一语成谶了。

“怎么不可能?”魔医老人不耐烦起来,“那青花毒虽说是传说中的秘药,老夫五百年前也亲眼见过的,和伏神刀一起。”他说着说着,语气里透露出无上的自豪骄傲,“毒不过青花,刀不过伏神,这等仙人天敌,也只有伟大的魔界帝君才能创造发明。”

我听他说到“仙人天敌”,忍不住出声试探:“请问老先生,这两样东西到底有什么神奇?”

魔医老人似乎很享受我的怯懦,悠悠然开始介绍:“世人皆知仙人有灵力护体,肢体器官可复生。只是如若在伤口上撒上青花毒,伤口便再也不能修复,无论有多强大的灵力也不行。”

“至于那伏神刀——”他说书般刻意拉长了声音,“那是全三界最伟大的武器。仙人跳下诛仙台,不过是脱离仙籍,尚可转世投胎。而伏神刀砍过,元神都会消散,三荒六界也寻不到身影。

伤口无法修复?元神都会消散?

我不由自主打个寒颤——不知那魔界帝君大人与天庭有何等血海深仇,竟要制造这么可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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