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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女豇豆红(出书版)(54)+番外

就这样终于到了第十九日,喜袍顺利完工,我双目通红元气大耗,十指上满是乌黑的血泡。推开门深呼吸一口气,屋外正是风和日丽鸟语花香。

大半月不曾出谷,我恍惚间觉得自己已与世隔绝许久一样。户外阳光温柔的吻着我的面颊,暖融融的仿佛搔痒,我顿时欢喜起来,垫着脚尖,轻轻回吻了它一下。

空气中忽然有气流微微颤抖,仿佛有谁在风里低笑,震得人耳尖酥麻。

我打个呵欠,走到不远处桃花树的吊床上躺下,举起喜袍细细欣赏。

蹙金绣云霞翟纹,金枝玉叶为坠,琉璃翡翠环佩叮当——闪闪发亮啊,绝对的闪闪发亮!

我边看边笑,忙不迭翻出喜袍袖子,在那光洁亮丽的夹层之上,有一只湛蓝的小蜥蜴,活灵活现虎头虎脑,几乎马上就要跃出衣裳。

“蓝哥哥。”我摸着那蜥蜴,甜滋滋叫一声,脸上逐渐有红霞升腾,“蓝哥哥,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呀?”

说完顿觉害臊,赶紧放下喜袍捂住嘴巴,双目骨碌碌环顾四周。

——还好,还好没有人听到。

于是松口气,放开手,继续含羞带怯流连于那小蜥蜴之上。

忽的一阵微风吹来,将几片粉嘟嘟的花瓣送到喜袍上,刚好遮住了蜥蜴的面颊。

我伸手想挪开那花瓣,却发觉有更多的花瓣源源不断自上落下,仿佛雨点般盖满我身体。

惊讶抬头想一探究竟,然而劈头盖脸迎接我的,却是远远在意料之外的情景——

茫茫雪白天幕下,一条湛蓝丝带婉扬旋转着,仿佛墨汁在水中舞动轻纱。那丝带一边旋转一边降落,随着我眼前的阴影越来越大,最后竟不偏不倚盖在我眼睛上!

世界一下子变得朦胧,所有景物都成了远远嵌在金光里的影子,模模糊糊,虚实难辨。

我又惊又慌,伸手想解开那恼人的丝带,却发现它仿佛生根般绑在我脑后,怎么也解不下来。正当我气急败坏想拿起剪刀绞掉它时,忽然有只手凭空探来,稳稳捉住我的手腕。

“莫绞,小心把头发绞坏了。”

有朗朗如玉的男声对我说道。

那是我从未听过的陌生声音,清朗宛若天籁,甘醇好似琼浆,比起我最推崇的天青也毫不逊色。

于是我停了手,有点惊讶的循声望去。

隔着丝带,身侧朦朦胧胧站了一个高大的影子,依照身形来看,应是仙君而非仙子。

“你的声音真好听。”我有些恍惚,忍不住叹口气。

那人闷声一笑,甚是悦耳:“仙子倒镇定,怎么不先问我是谁?”

“既然仙君要用法力蒙住我的眼睛,想必是不想透露真实身份,小仙何必明知顾问?”

在仙谷中关了几天几夜,我的头脑并没有关迟钝,来者法力高强,谁知道是不是某位爱开玩笑的上仙?可不能随便得罪。

“原来还是个聪明人。”那声音刚舒赞一句,却在下一瞬间忽然变得紧绷,“你受伤了?”伴随着略显不悦的问话,有只大手掠过纤纤十指,沿着肌理缓慢滑走,最后落于血泡之上。

我吃痛,忍不住瑟缩着后退,嘴里轻轻呲了一声。

“怎么会受伤?”

大手合拢捂住十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起来,有股温润灵力从指尖蔓延开,一直游走到心脉深处。

“为了缝衣裳呢。”

虽不知来者何人,我明白他这是在替我疗伤,因此乖乖作答不敢反抗。

那声音沉默了好一会。

“为何不去外面购买?天庭有很多手艺人善于缝制,织女和黄道婆皆在此列。”

隔了半晌再度开口,那好听的声音里夹杂着不明来意的薄怒。

我忍不住噗嗤一笑:身为天界的fashion icon,织女和黄道婆要是听到自己被称为手艺人,不知会不会如雷暴跳。

“小仙买不起那么贵的东西。”

我很认真的对他解释起来,大约是因为觉得他声音好听,态度又亲切。

“况且小仙也希望能做一件独一无二的喜袍,办一场独一无二的婚礼,有些事能自己打点就自己打点。”

“你要结婚了?什么时候?”

那声音又恢复了平静,怒气烟消云散,我感觉到有只手探来,轻轻摩挲起膝上的喜袍。

“很快,小仙还在等着相公来接。”

我竭力按捺着心头的不悦——这是我豇豆红仙子的嫁衣,怎能允许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随意触摸?

刚想开口制止,却听那声音叹道:“这袍子很漂亮,是我见过最别致的。”

作品得到夸奖,我立刻扬起嘴角,丝带下的眉眼都笑弯了。

“只可惜精美有余,华贵不足。”那声音再度再起,直直切中我痛处,“霞帔上的珍珠金线,凡人用用也就罢了,仙子出嫁还用这个,实在太过寒酸。”

我一下子如泄了气的皮球,悻悻弓起脊梁,嘴里兀自逞强:“本仙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不要你管!”

那声音不以为然朗笑,甚是愉悦:“哟,这就生气了?你的聘礼呢,为何不找你家相公索要?”

蓝哥哥一落魄美人,能有什么宝贝?我蹙起眉头正想驳斥,却听那声音又笑道:“难不成你要嫁的人,是个无权无势的窝囊废?”

顿了一顿,手指触到袖口的蓝蜥蜴,心头怒火熄灭了。

“是的,他无权也无势。”我镇定下来,微笑安宁看向来人,“可蓝哥哥不是窝囊废。”

“既然对方无权无势,你又为何如此执著?”男子笑着,说不出的轻佻邪魅,“贫贱夫妻百事哀,将来你肯定被人看笑话。小仙子,我以宝石百箱黄金万两为聘礼,你忘记那穷相公,随我一道去享受荣华富贵好不好?”

我顿时骇的汗毛倒竖起来。

“不不不!”我拼命摇着头,脑子里飞速盘算起来:天庭什么时候来了个喜欢拐卖仙口的傻瓜?莫非是吕洞宾幻化来与我嬉戏的?该不会他还记恨着百年前我阻挠他偷窥芳主午睡的事吧?

“你可要想好,要是跟我走,我保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男子继续循循善诱着,不抛弃不放弃,“三届里不知道有多少女子盼着这个机会!”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不是去做王母娘娘吗?我简直要嗤之以鼻了——吕仙人,这次你的角色扮演未免也太失败了点,这种急功近利不着边际谎话都能说出来。

“什么也换不走我的蓝哥哥!”撅起嘴,我将喜袍紧紧抱拢在胸前,仿佛那就是我的心上人。

“哼,这般贫穷你还死心塌地,莫非你的心上人是个绝代佳人,比那苍南圣君还要好不成?!”那声音转而冷笑,轻蔑狂妄。

“你说对了。”我也笑,高高鼓起胸膛,语气里满是自豪骄傲,“在我心中,十个天青也比不上蓝哥哥,上天入地纵观三界,他是最好最好的!”

最好最好的,就是指最好看的。

对面人静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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