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未央歌(26)

我收回视线看向他。他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越发的俊美,迷醉了我的眼睛。薄弱的理智又让我清醒过来,想起早上左客说的事,心里有些发冷,给殷翟皓倒了茶,道:“谷罗城里的乞丐和流民越来越多了,你知道吗?”

殷翟皓神色一转,掩盖住先前的笑意,问道:“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曲阑干影入凉波 昨夜微寒(3)

我看着他许久,重新走回桌前,动手做画。夜里的风带着凉意,微微吹动了画纸,很快就风干了画迹。殷翟皓见我久久不答话,走上前来拿开我手中的画笔,放于唇边吹了吹气,将它放回了笔挂上,看着我的眼神带着一丝冷意。

我直视他的眼眸:“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阻止?”

“我需要阻止什么吗?”殷翟皓伸出手,隔着桌子撩起我掉落在额前那一缕发丝把玩着。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微微低头,将视线放在安宁的画像上,想着该提首什么词才好。

“你身为后宫之主,身在深宫,又怎会如此清楚的知道外边的情形?说。”殷翟皓一手捏住我的下额,随之而来的疼痛传便全身,我不得不抬眼看他。

见他满眼尽是冷意,我伸手轻轻拿开他的手,揉了揉自己微微有些发红的下额,对于他的不信任有些恼怒,道:“皇上莫不是忘了?臣妾曾陪着您一路走到现在。”

这么多年下来,有多少风雨都走了过来。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先帝去世后正玄门那场流血事件。无论过了多久,那向皇城四处蔓延的鲜血从未在我的记忆中褪色。

殷翟皓眼中的冷色渐渐散去,气氛却压抑起来。我拿起笔想为安宁的画像题词,还来不及落笔,笔尖的墨迹就滴落在纸上,晕散开来,似是花开。低头看着那张被墨迹坏了颜色的画像忽然心疼了起来。画可以重新画,可是人可以重新活一次吗?

许是我太过于浸沉在自己的思绪中,连殷翟皓转了个身来到我边上都没发觉。他伸手扯了一下,我在无任何防备的情况下扑进了他怀里。

他的唇压上我的,温热柔软的触感,有些粗暴的啃咬着。我呆呆的容忍着他的粗暴,直到嘴边传来自己咸涩的血腥味。伸手想推开他,却被他环抱的更紧。原本粗暴的吻在瞬间变得温柔了起来,我却感到阵阵的刺痛。

寝宫的门在瞬间被推开,沉闷的声响惊动了我们,殷翟皓的手依旧紧搂着我的腰,视线却和我一样落在站在门口的安宁的身上。嘴唇有咸涩红艳的鲜血顺着唇的弧度流进口中,我咬紧唇,使得唇上的伤口越发疼痛。

“这么晚了,你不在自己的寝宫歇息跑来这干什么?”殷翟皓朝安宁喝道。

安宁退了一步,看了看他阴沉的脸色,再看着我,方又上前一步,壮着胆子说道:“儿臣来找娘娘。”

“朕给你派去的老师都是这么教你的吗?深夜不睡从自己的寝宫跑到别人这来?”殷翟皓的声音又多了几分冷意。

我再次挣扎,欲挣开他的怀抱,却依旧徒劳。无奈之下只好朝安宁露出勉强的笑,道:“安宁,你先进来吧!”

殷翟皓冷冷的瞥了安宁一眼,安宁有些害怕的看向我,却依旧走了进来。她走了几步,又听到殷翟皓朝门外喝道:“德福,不是说了不要让无关紧要的人进来吗?”

德福立刻出现在门口,跪在地上,道:“皇上恕罪,是奴才的疏忽。”

我看到安宁的面上闪过受伤的神色,一急,用了最大的力气来推开殷翟皓,走到安宁身边蹲下身抱住她,柔声道:“怎么这么晚了还不歇息?”

“我……”安宁欲语,话到了嘴边却又吞了下去。

“说吧!”我摸了摸她乌黑的秀发,笑着鼓励她。

“母妃的画像……被我弄丢了,到处都找不到。”安宁低下头,说话的声音很小,想来是怕我生气。

我也的确有些生气,却估计到方才她因为殷翟皓的话而露出的受伤神色,叹了口气,道:“没关系,娘娘这还有一张,就给你了。”

安宁见我并未责怪她,有些诧异,迟疑道:“娘娘……”

我看了她一眼,放开她,起身走向放置在一边角落里的旧盒子。边走边想,自己平日对她是不是过于严厉了?

打开盒子上的锁,拿出那副前些时候刚刚让我伤感过的画像走回安宁身边,将画放到她手上,交代道:“你拿好。”

安宁接过我递上的画像,也没打开,恭身道:“娘娘,打扰您休息了。”

我轻拍她的脸颊,虽想柔和点,语气却又不自觉的变得严厉:“这是唯一的一张了,若再丢了,就没了,知道吗?”

安宁点头,行了退礼,道:“父皇,娘娘,安宁先告退了。”

我看向门口,见德福还跪着,忙道:“德福,你也起身去一边候着吧!”

德福起身,见安宁离开,行了礼,退了出去。我站在原地目送安宁离开,许久后回神,竟发现殷翟皓已经不在原地,看了一下四周,在那旧盒子前看到他。正欲上前,却见他转过身来,手上拿着一幅同样陈旧的画像望着我,嘴角不自觉的露出淡淡的笑意。

我心一沉,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但见他笑着走进我,当着我的面打开那张画。

那是一张年轻男子的画像,画上的人神采飞扬,墨绿色的衣裳随风轻轻扬起,面带笑容,让看画的人看着很是舒坦。一眼便可看出做画之人与画相主人之间相当的熟埝,如若不是,全然不可能画出如此佳作。

那是当初我亲手做的画,亲手为他、小姐还有轩梧每人做了一张。

殷翟皓连声音都带满笑意:“未央,我一直以为你把它丢了。”

我看着他的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啊,我早就应该丢掉的东西,却一直都保存的很好。如他的画像、轩梧的,还有小姐的。一直都忘不了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还有那可以一起肆无忌惮大笑的时光。可如今,已经事过竟迁了。

“你没看见吗?除了你和小姐的画像外,还有他的。”不知道为何,我这话脱口而出,明知道自己不该惹怒他,却又忍不住。

果然,他的笑脸在瞬间消失不见,回头,冷漠的眼神看着那盒子里的另一幅未打开的画像许久,回过头来,掩下了冷意,笑的有些张狂,他的唇瓣擦过我的耳畔,道:“我不会介意的,未央。无论你怎么想,你是我的皇后这一点却永远都不会变。”

我伸手推了他一把,退了几步,冷淡道:“若没什么事,皇上请回吧!”

*******************

过了几日,上官轩梧派人送信过来,说黑莫和左客不日将启程回乌边国。把消息告诉了安宁,她有些不大高兴,估计是有些舍不得黑莫吧!

宫里没有人和安宁同龄,宫女太监们又都对她恭恭敬敬的样子,没有谁敢和她玩在一起。黑莫算是她唯一的朋友,如果黑莫也要走,她难过是难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