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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牌小艾(123)

我终于如愿以偿地被遗忘在时间的洪流中。

但连这遗忘竟然也不能长久么?在我不知道是第四次还是第五次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西域男子,他站在我的床前,遮住了明媚的会令我泪流不止的阳光。

他蹲下,甚至偏过头,令视线与我平齐,然后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微笑:“起床啦,小乌龟?躲了这么久,该出来啦。”

我撑起半截身子,揉揉眼睛,皱皱眉头,上上下下地看着面前这张贴得有点近的大脸。

这是个三十出头的英俊男人,高鼻深目,栗色头发,笔直的鼻梁,水样的薄唇,深棕色的英气眉毛,和……翡翠色的眸子。他正轻轻勾起一边的嘴角,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我。

我坐直身子,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被我扇得头歪向一边,然后缓缓转过头,看着我苦笑:“我就知道。”

我冷笑着问他:“长大的感觉可好,阿狄?”没错,他是阿狄,即使他外表再怎么变化,他身上的味道和他碧绿色的眼睛永远不变。

他继续维持着苦笑的表情:“不好,尤其是在知道长大的代价如此之大以后。”

呵,你还在乎这点代价么?我冷冷地盯着他,冷冷地吐字:“我已经说过,不要来找我。”

阿狄无奈地笑笑:“是啊,所以我来,就是给你出气,顺便给你一个交代。”

我愣了愣,然后冷笑,好吧,既然你已经来了,我也没道理再躲下去了。嘿,我竟然任性了这么久?我有什么资格?

我坐起身子,双手搓搓面颊,努力睁大眼睛,问他:“自南平……已经几日了?”

阿狄神色也是一黯:“三天了。”

我长出一口气,三天了,三天了啊。不知这三天里,究竟发生了多少事?

三天里,我的眼睛耳朵仍在尽忠职守地向我报告消息,但是由于我浑浑噩噩的状态,不知有没有错过什么,或是做错了什么判断?

我的潜意识告诉我,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可是,我为什么没有半点印象?

我到底做出了一个什么判断?令当时的我觉得,应该要忘记?

我想得有些头疼,只好暂时放弃,转而看着阿狄,冷淡地开口:“你想交代什么?”

阿狄苦笑:“你这样问我,我倒不知从何说起了,我甚至不知道,我应该告诉你什么?”

我愣了下,依旧维持冷淡的语调:“比如?”

他想想:“比如,我究竟是谁,比如,我是怎么一夜长大的,比如,我和小叶的关系?”

我想都不想,平平板板地:“你是铁弗家的公子,名叫狄狄•阿巴扎克•穆尔木罕•伊斯路德•铁弗,哈,又怪又长的名字。你还有个哥哥,同样诡异的长名字,你跟他的关系并不好,而且,你在他大约一年前接管了铁弗家之后就失踪了。铁弗家给出的官方解释是你志不在此,自你年幼时便想出游,只苦于令尊不许,现终于得偿所愿,泛若不系之舟去了。”呵,说到这里,连我也觉得好笑,原来不系到了朔国。

阿狄惊讶地盯着我脸看,似乎要借着日光的反射,将我的脸烧出个洞来。我摸摸我的大脸:“看什么看,没见过睡美人?”

阿狄哭笑不得:“喂,你真的是睡了三天,而不是灵魂脱壳了三天?”困惑地,“你就真的能毫不费力地将那个刻板的臭小子和现在你面前这个优雅成熟的男人迅速联系在一起?”

我做了个受不了你的手势,认真思考了一下:“现在想想,似乎是原来那个小屁孩更可爱一点。”然后不理他意图上诉的表情,紧接着哼了一声,“铁弗的家事,我自然了解过一些。更何况,你都站在我面前了,不接受又能怎样?”做这种联想,并不需要太多的时间,更何况我现在吃好睡好,身体状态达到了巅峰,脑子自然转得快。可是……又无奈地耸耸肩,“事后诸葛又有什么用?马后炮比预测要容易得多,有时候只差那么一步的距离,也只能让人事后懊恼地来一句,妈的,我怎么早没想到?明明那么明显!”说到这里,我不由无力地扯了个僵硬地笑给他,不,我没有想到谁,真的。

要骗别人,先骗自己吧。

饶是这样,我仍是叹了口气,才接着道:“你们两个,选择隐藏自己的方式还真是像啊,都是刻意往自己性格相反的方向努力,或者,这才是你们想成为的人?”

阿狄稍显不自在地笑笑,他自然是知道我说的是谁,当初他们从怒目相向到惺惺相惜,其中的猫腻我不想知道,也不想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发现对方的真实身份的,当然,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说说……小叶!”饶是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调整,我提起这个名字,仍是不能做到冷静。

妈的,冷静?我恨不得壮志饥餐贱人肉,笑谈渴饮恶魔血。

可我也清楚知道,即使我现在恨得把牙咬断,我也不可能现在冲出去杀了她。

我能用墨家去硬碰硬铁弗家的势力么?我可是疯了?为了私人恩怨,赌上整个墨家的命运?

不,我不是小叶,我不是疯子。

但是这不妨碍我每日将她在心里挫骨扬灰千万遍。

阿狄仔细看着我的表情,叹息一声:“恨她?啊,那是当然的。我也不喜欢她,可是这种不喜欢并不阻碍我用她。不得不承认,她很聪明,学任何事情都很快,而且,也很有手段。”

我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可是?”

阿狄苦笑:“可是,她是把双刃剑。”

他叹了口气:“我跟她成亲,已经十五年了,但是,我从未碰过她,起初是她不愿,后来,是我不愿。我怕她爱上我。”

我哧地一声,不是不嘲讽的。爱上你?经历了吴越这样的沧海巫山,爱上你?好吧,我承认我是偏心的,吴越是我的师傅,饶是因为他生出了这么多事,仍不妨碍我尊敬他,将他当成我的亲人。

但是心里却是无限悲哀的,她是阿狄的妻子,我要怎么报仇?

她再怎么不堪,也是他的妻子,他难道会把自己的胳膊肘往外拐?

南平,南平,我该怎么才能替你报仇?

我面上缓缓绽出个笑来,这是我从小练到大的,面具般的微笑,只要我觉得无助时,它便自动显现在我脸上,无比娴熟无比自然。

他也笑了,捏着自己的下巴,求证似的看着我:“难道我不够有魅力?不是我自夸,碰过我的女人,都会疯狂地爱上我。”

我没接他的话茬,只是静静地托着我的大头,维持着那个自然的微笑。刚才想到吴越时,我似乎觉得,我忘了的什么好像是跟他有关的,似乎在我睡着的时候曾经发生了什么,而我做了一个什么重要的决定,究竟是什么?

越想不起来就越想去想,想得我太阳穴都有些胀痛,于是对他的没营养的话只是随便唔了一声,催他快点摒弃屁话,继续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