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毓生来就高贵的女儿,除了代代进宫为后的霍家,便是帝王家。
景,是帝王家的姓氏。
琳琅嫁予他八年,从不提她从前的姓氏,每每有人问起,她总说既嫁做闻家妇,自然是姓闻。
他从不去追问她的姓,以为在她的名字前添上他的姓氏便足够了。
却原来,琳琅姓景。
帝王家那个景。
走道两旁的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晃,映着闻不悔的身影来回摇曳,映出了一大块的阴影,在黑夜
里显得格外的清冷。
秋归
闻不悔听说他要走,夜间回屋后却没有向琳琅说起,倒是事先嘱咐管家连夜给他们准备了许多
贵重礼品。
次日一早,景珣便去向琳琅辞行,因他突如其来的辞行,府中上下都动员了起来,连怀孕之后
习惯晚起的琳琅也穿着妥当。
闻府的门口上演着依依不舍的离别之景。
恒凌抱着琳琅哭得不能自己,伤心之余不忘还不忘苦苦挣扎:“阿姐,你随我们一道回去吧
?”
琳琅叹了口气,道:“离离,你知道的。”
“那让我留在这儿多陪你几日,可好?”恒凌见琳琅不妥协,另辟蹊径。
“离离。”景珣不愿见恒凌为难琳琅便开了口,声音不大不小,却让恒凌听话的松开了紧抱着
的琳琅。“让阿姐为难了。”
琳琅回以无奈的笑,伸手轻拍恒凌的肩膀,自怀中掏出一个小香囊递给她,笑道:“再过一个
多月就是你的生辰,我怕那时候去不了燕京,所以给你做了这个香囊。”
恒凌一听是她亲手做的,立刻眉开眼笑。自小到大那些名贵的东西见的多了,这虽不是什么上
得了台面的礼物,对她来说这香囊却意义非凡。
拿了香囊,恒凌得意的跟一旁的景珣炫耀,景珣瞥了她一眼,她赶忙把香囊小心翼翼的收了起
来。
景珣望向琳琅,眸中带着一丝丝期盼。
“阿珣你如今不适合佩戴这种小东西,等到你生辰那时,阿姐定给你送上一份大礼。”琳琅道
。
景珣看了看眉眼都藏不住得意的恒凌,再看了看琳琅,语气中带着些小委屈,道:“阿姐,你
还是这般偏心。”
管家指挥下人将事先备好的礼品全都放上了马车后,靠向闻不悔,道:“老爷,夫人,一切都
已准备妥当。”
闻不悔扫过府门口的三辆马车,满意的点头,那些搬运物品的下人则安安静静的散开,各自忙
碌去了。
一旁默不作声的长歌看着眼前这离别的情形淡淡的开口,道:“若再这么依依不舍下去,今日
怕是走不了了。”
景珣微微挑眉,稍稍将视线移向她,又移向了琳琅,道:“阿姐,我们这便回去了。”
“路上小心。”琳琅亦被勾出了不舍的情绪,却未曾开口让他们多留几天。
“姐夫,这两日叨扰了。若有机会,你定要和阿姐来我们家看看。”景珣又转向站在琳琅身侧
的姐夫,笑容中带着几许玩味,随即不待闻不悔说话便又对恒凌说道:“离离,我们该走了。”
恒凌这回也不再哭闹,极为乖巧的上了马车。上车之前,她远远的看了长歌一眼,长歌朝她微
微颔首,她才满意的进了马车。
这一幕却丝毫不曾逃过景珣的双眼,他在心底微微冷笑后,坐进了另一辆马车。他自然也希望
阿姐能随他们一道回燕京,但有些事急不得。
目前时间还未成熟,若是太急切,只会坏了大事。
马车缓缓起步,景珣伸手微微挑起了窗帘的一个小角,看这闻府门口那块有些年头的牌匾,嘴
角的笑意愈发的扩大。
有许多人都希望阿姐能回京。
比如阿姐身旁的秦长歌,比如他身后那辆马车中坐着的恒凌。
唔,似乎还有那个叫闻秋的小丫头。
她们的那些小计谋他都看在眼里,却不会去拆穿——她们出力,他坐收渔人之利,何乐而不为
?
过了好一会儿,马车笃笃,过了川州城的关卡,自官道上狂奔起来。
见出了城,景珣沉声唤道:“留景。”
车外冒充车夫驾车的贴身侍卫留景恭声道:“属下在。”
“传令下去,让他们把那小丫头放了。”
长歌沉默的在琳琅的房门口站了许久,才伸手去敲了敲门。
“谁?”屋内传来琳琅熟悉的声音,不带一丝异样的情绪。
“是我。”长歌道。
“进来吧。”听出她的声音,琳琅边让她进了屋。
得了允许,长歌方推开门进了屋。她进屋时,琳琅正在给腹中的孩子做针线活,一针一线,极
为专注。见到这情形,长歌愣了一下,随即步上前去。她许久不曾在琳琅身上看到如此专注的神情
,如今见了,不免勾起一些回忆。
她在琳琅的身旁坐下,拿起一旁的小剪刀和布料,按照布料上画出的白线精确剪裁下去,在柔
软的布料上裁出极为完美的弧度。
琳琅手中纤细的银针来来回回穿过布料,绣线在布上绣出漂亮的图案。长歌的视线落在那上头
,看着那绣工精致的布料,微微一笑,道:“殿下的手艺越发精湛了。”
“自是比不上你的。”琳琅回以浅笑。锦州秦家的刺绣天下无双,她的绣工不过是和府中请来
的绣娘粗粗学了些,并不若长歌那样自小便开始学习。
“殿下过谦了。”那绣工比之一般的绣娘确实好上许多。“今日怎么不见阿若?”
“我让她去给我取上回买的酸梅了。”琳琅头也不抬,手中的动作更是不曾停下。
长歌默不作声,琳琅亦不语,屋内静悄悄的,连银针掉落的声音都听得分明。她们俩似乎在比
耐力,比谁先开口,最终忍不住的人是长歌。长歌道:“殿下怎么不问我为何而来?”
琳琅的手顿了一下,末了有继续干活,嘴上却如长歌的意,问道:“长歌,可有什么事?”
“那叫素衣的丫头已经进了燕京左相府了。”长歌放下剪刀,将裁剪好的布料放进了桌上的篮
子中,“听说,左相的长孙要出生了。”
“我知道了。”琳琅的声音虽平静无波,心下却感慨万千。
当日素衣为了闻府而嫁给了左相府的公子做妾,但她并不愿看到这些,所以她在素衣坐上花轿
后又给了她另一个选择——她让长歌派人去劫花轿,但素衣并不愿走。
她无权改变素衣的选择,未来如何,只能靠素衣自己。她亦不知道以后的素衣会变成何摸样。
像寻常人家的妾那样,撒泼争宠云云。
或染上了忧愁,自此不开心的在左相府那座富丽堂皇的宅院中老去,就此过一生。
素衣的未来如何,她目前的身份无权参与,也无心去参与。或许她这种想法过于无情冷血,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