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新散开,独留楚家人依旧站在原地。
“恒儿,你方才唤怡和长公主闻夫人?”楚敛问。
“爹,那真是怡和长公主?”楚恒仍有些不敢相信,而素衣更因楚恒的话而呆愣。
嫁到燕京这么久,多多少少都听说过这位公主,谁能想到她竟跟在这位公主身边伺候了多年?
“方才那情形你也见了,还能有假?”楚敛看了楚恒一眼,视线落在素衣身上,心下暗道回府
后要吩咐府中上下多多关照儿子的这位妾室。自川州闻府一夕俱毁后,少了川州首富撑腰的她
在府中多多少少受到些排挤,他原先也不甚在意,但方才长公主的话让他不敢再看轻她。既有
常安公主唤她一声姑姑,从此怕是连他也要给她几分薄面了。
楚敛不再理会其他人,兀自迈开步伐坐回了轿中,一声令下后轿夫便起轿回了左相府。
轿帘压得极为稳妥,反倒让轿中空气变得有些稀薄。楚敛的思绪百转千回,极其自然低想起了
早些时候那个关于秋家人的传闻,传闻秋家人曾出现在川州闻府。
彼时他亦派人去打探过,更曾监视过闻府,却一无所获。而今闻家夫人活生生站在了他的而前
,却有一个天下极贵的身份。
川州那一座小小的闻府,到底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两朝为官,从前便见识过这位公主的能耐,与当年的盛气凌人相比,如今能够藏拙的她更让
他不可小看。
怕是又要变天了!
将军府的景物虽比不上皇官,放眼燕京城内亦少有对手。亭台阁楼的布局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特
色,却又充满了北方园林的棱角分明,园中的花团锦簇更是让整座府邸染上了几分秀美。
这府邸,琳琅自是不陌生的。
当年这座将军府,本是为她与任子衡的大婚而新建的,若非那场意外……琳琅霍然回神,见本
在前头领路的恒凌已然停下脚步看着她.神情有些不悦。
“阿姐,我与你说正经话呢,”恒凌道,“你与姮儿在府中小住几日可好?”
琳琅见她满怀期待也不忍拒绝,想了想,道:“好吧,你寻个利索的人送个口信回宫,省得阿
珣担心。”
恒凌当下就笑逐额开,道:“我就知阿姐也想我了,珣哥不让我进宫,我这会儿可以不让阿姐
回官了!”
说完便唤来总管,让他去送口信后欢天喜地地领着琳琅一行人去了厢房。
走在身后的琳琅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了口气,若非不忍拒绝恒凌,她定不会在这将军府小住。
当然,不管琳琅如何郁结,他们一行仍是在将军府暂住了下来,府邸上下都知来了贵客,来往的
仆役较之往日也更加的规矩。
待一切都安顿好后,天色也渐渐晚了,府中里里外外都挂起了灯笼,显得十分亮堂。恒凌腻在
琳琅房内逗弄景姮,长歌在一旁弹琴,逐风一直守在门外,琳琅则坐在一旁笑看着她们。
不多时云裳便来提醒说到了用膳时辰,恒凌一手抱着景姮一手挽着琳琅前往膳厅。
琳琅原以为会与任子衡不期而遇,用膳之时却并未遇到他。恒凌并未问起他的去向,琳琅亦不
多话,一顿饭吃得不温不火与平日并无多大的区别。
.
入夜之后的将军府灯火摇曳。景姮这一日折腾累了,早早便开始犯困,琳琅则在一旁轻缓地哄
着她入睡。长歌尚未去休息,仍在琳琅屋中陪着她。
待景姮一入睡,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琳琅与长歌对视一眼,长歌便去开了门。在守卫森严堪
比皇城的将军府内不必担心有小贼敢擅闯,加之逐风在,无须担忧。
琳琅见恒凌进来,笑道:“是离离啊,还不歇息?”
“阿姐,晚上让我睡在你这儿吧?”恒凌上前坐到了琳琅身旁,像个小姑娘那般撒娇。
琳琅低头看了怀中的恒凌一眼,见她一脸坚持,便允了。景姮在琳琅怀中已然睡熟,长歌见状
上前抱了景姮便退了出去。
待门一阖上落了锁,恒凌脱了外袍率先上了床,琳琅却拿起了早些时候自将军府书房里拿来的
《大毓图志》看了起来。
恒凌侧卧在床,单手支撑着望向不远处看书的琳琅,不知瞧了多久,忽然问道:“阿姐,你很
怕看到他吗?”
“嗯?”琳琅最先不明白她在问什么,随即反应过来,却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装傻,道:“
离离口中的他,指谁?”
恒凌哼了一声,道:“任子衡。”
她说得如此直白,琳琅只好叹气,道:“离离,你们夫妻一场,怎会如此生疏?我记得从前你
都唤他任哥哥的。”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恒凌眼眯了眯,又问:“阿姐,那左相府与你有何渊源?”
琳琅手中的书翻了一页,反问道:“离离你久居燕京,对楚恒可有了解?”
恒凌讶然,“可是左相府的楚恒?”
“正是。”
“只听说左相公子才貌出众且家有一妻一妾,此外并无多大了解。倒是他夫人曾在宴上见过几
回,还算得体。当年父皇为你择婿,他也在名册之上,彼时你说左相其人野心极大,因而动手
将他从册中抽离,现下怎么就问起他了?”恒凌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儿.蓦然叫道,“我这倒想
起来了,楚恒那位妾室据说出自川州闻府啊。”
她话音刚落,忙停下来。自川州大火之后,所有人都默契地不说起川州闻府,此番她无意之间
脱口而出,怕是触动了阿姐的伤心事了。
背对着她的琳琅背影晃了晃,随即归于平静。恒凌有些难受,轻声问道:“我让阿姐伤心了吗
?”
屋内陷入一片沉默之中,入耳的唯有书卷翻页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琳琅轻笑出声,道:“
离离你还小。”
虽早早嫁做人妇,却仍是小孩心性。
恒凌闻言不置可否。
在书册快要见底之时,琳琅轻缓开口,语中夹杂许多的感伤,道:“离离,父皇的忌日要到了
呢。”
床那头恒凌的眼睑掀了掀,手不知不觉紧握,末了又松了个透彻,低低叹息道:“是啊……这
么一晃,就过了九年了。”
二人都想起了永乐帝,年少时为她们撑起一片天的威严男子。
烛火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将琳琅的影子拉得老长,随着烛光一晃一晃的,看起来有些不真切。
恒凌盯着她的背影瞧了许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又过了好—阵子,施施然有了倦意。入睡之
前,她道:“阿姐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想父皇母后,也想你。从前我以为这天下再大,也不
过就是头顶那片天,阿姐就算嫁碍再远,也不会出了这燕京城,可是有天一觉醒来就发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