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嘴角的笑容微僵,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深夜已经起了寒露,身上的衣裳明明不算单薄,
却生生让人觉得寒气袭人。那些僵硬仅仅维持了一瞬,便被巧妙的以笑掩去,琳琅道:“有时变了
亦好,我有些乏了,夜里露深,子衡也早些歇息吧!”
说完也不待任子衡开口,起身便离开了花园。
任子衡一动不动的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不曾开口阻拦,只是安静的看着。不知
从何时起,他已经习惯了看着她远走,习惯了目送她的背影离去。
他一直都记得他和她的过往,一点一滴,细细的收纳在记忆里,丝毫不曾忘过。他或许从未说
过,但他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心,他爱她,自年少时起,至今未变。
即便,被迫娶了恒凌。
任子衡收回视线,漫无目的的扫了四周一眼,园中的那些花儿在夜风中花枝乱颤,楚楚可怜,
他却又想起了许多年前琳琅看到他与恒凌那荒乱一幕时眼中的不敢置信与哀伤。
他的手蓦然紧握成拳。
那场阴谋酿成了他这辈子无法抹去也无法反驳的伤,总有一日,他定会将这一切如数奉还给那
个人。
他发誓。
似曾
第五十五章
随后几日也未在府中见到任子衡,只听恒凌淡淡的提了一句,说是景珣安排了差事,他已经马
不停蹄的离开了燕京。
在将军府这几日,琳琅住得倒也舒坦,不若在皇宫那般,要出门是极为方便的。这日琳琅起了
个大早,乘着恒凌还在歇息,交代了云裳云霓莫吵醒了恒凌且嘱咐她们照顾好景姮后,便领着长歌
与逐风出了门。
出了将军府拐过几道弯,长歌便与琳琅朝相反方向去了。她虽不曾明说,琳琅心里亦明白——
藏匿在燕京城芸芸众生中的铁军卫总需要人去看顾,而这些事自九年起便由长歌与逐风代劳。
见长歌的身影轻巧的消失在街角,琳琅偏头问道:“逐风,你是否也觉得我不念情面?”
铁军卫是她当年意气风发时一点点组建出来的,不管是人手、武器还是身上的着装,全然由她
一拍定案。为了让这只队伍成为大毓最负盛名的军队,她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治下更是严厉,如今
的铁血男儿,当初多少都曾掉过泪。
而她呢,说忘便要忘了,说不闻不顾,也确实做的通透。
“殿下的举动自有自己的道理。”逐风说起话来总是这样不急不缓。
琳琅睨了他一眼,心道除了当初川州闻府初见那次的失控之外,逐风在她面前就是这般模样。
与他多说无益,索性不再说话,兀自朝自己的想去的方向寻去。
先去的自然是闻家的铺子。
在将军府这几日,她总会在夜里梦到闻不悔,深夜里大多自梦中惊醒。就像初初刚进闻府那些
时日,夜里总会梦到燕京总会梦到皇城,也总会惊醒。
她总会想起当日说和离时的决绝。
如果没有那场大火,该多好?即使仍会想念,但总有一日再见时能变得云淡风轻,或许还可以
笑着跟姮儿说那是她父亲。
大抵是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琳琅在闻家时虽极少插手生意上的事,却也知道闻府的铺子多数都座落在最繁华热闹的街道,
东大街的燕京十八巷便是那最热闹的街道之一,这十八条巷子有闻府在燕京三分之一的商铺,她也
曾在管事在年底送来账册时听他们提起过。
若想去闻家的商铺,往哪儿走遍不言而喻了。
东大街上确是人来人往,逐风一路上都显得小心翼翼,对此琳琅倒显得镇定了许多。走了快一
半的路程,却丝毫不曾看到闻府商号的标志,跟在琳琅身后的逐风沉声问道:“殿下若是要寻闻家
的商铺,大可不必费心了。那日之后闻府的商铺多已易主。”
琳琅脚步微顿,笑道:“逐风,我亦只是四处看看。”
逐风眸光一暗,不置可否,却紧跟其后。
琳琅最后仍是没忍住,在东大街来来回回走了两圈后,她在顺德楼门口停了下来,门口迎宾的
店小二当是客人上门,满心喜悦的迎了上来,问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琳琅朝逐风看了一眼,逐风自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在小二眼前晃了晃,道:“我家主子问什么
,你知无不言便可。”
小二的视线飘向逐风腰间的剑又缩了回来,忙道:“客官说的是,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这附近川州闻家的商铺可还在?”琳琅问。
“莫不是说书先生口中的川州首富闻家?那夫人可是问对人了,闻家落败之后,这十八巷中的
闻家铺子也都陆陆续续改了名了。不过前些天小的路过青云巷时看到那几家易主的商铺又陆陆续续
的开始换招牌了,听说又换了新东家。其余的小的也不知了。”店小二边说边接过逐风递上来的银
子,笑得极为开怀,“兴许夫人可以去找闻家商铺中的伙计一问,隔壁的白鱼巷那家仅剩的铺子今
日恰好在换招牌,你们二人往前走上几步进了巷子便可看到。”
见二人道了谢,小二便忙着去招呼其他客人。逐风依旧立于琳琅身后静待琳琅的下一个动作,
琳琅率先朝白鱼巷走去,他见状亦趋亦步紧随。
白鱼巷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确如那店小二所言,步入白鱼巷后,往前,便见到几个杂役正在
拆卸招牌,清扫灰尘,时不时还有监工的管事在一旁催促他们手脚麻利些。
琳琅站在不远处未走近,其中一名杂役伸手扯下了招牌旁边那面绣有“闻”字的幡布,布匹撕
裂的声音竟在这略显嘈杂的大街上让她觉得刺耳非常。
只因他们一直盯着那方向,监工的管事狐疑的看了他们一眼,见二人衣着便端着笑容走了上来
,问道:“二位贵人可有事?”
“你们这铺子卖吗?”逐风见琳琅不言语便问到。
那管事笑容不变,道:“这位公子说笑了,这铺子是我家主人新盘下来的。若是二位想盘铺子
,再往前走几步,那儿的阴掌柜说要举家迁移,想是有卖铺子的意思。”
“我家夫人就看中了这家铺子,让你家主子开个价,如何?”逐风问。
“这位公子不是在为难我吗,若是我家主人想卖掉铺子,就不会大肆让我们整修了。”那管事
继续赔笑,话语倒是极为坚定。
琳琅看了他一眼,转而朝那几个杂役看去。方才被扯下幡布的地方已经挂上新的,上头的闻字
俨然被“冯”字取代。
逐风将一切尽收眼底,皱了皱眉,本欲与那管事纠缠下去,忽听到一道沙哑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
“吴掌柜,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