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你背。”
这寺庙很大,风吹动正殿四角的铜铃,铃声清脆悦耳。南阮没急着走,拽着贺宪参观了一圈,最后坐到了西北角的凉亭里。
南阮反坐在木椅上,把脚垂到凉亭外,望着远处的山崖发呆,贺宪觉得这画面好看极了,举起手机拍了下来。
听到咔嚓声,南阮立刻转过头问:“你拍我干什么?快点删了。”
贺宪把手机放到牛仔裤口袋里,转移话题道:“休息了这么久,要不要去吃东西?”
南阮起身走过来,不依不饶地说:“你把手机给我,现在就删掉照片!”
“为什么要删?”他还想拿给队友们炫耀呢,谁有他喜欢的女孩漂亮。
“你挑的裙子太难看了,我不要穿成这样被拍。”
贺宪怔了怔才问:“你怎么知道是我挑的?嫌难看为什么还穿?”
“冯梦迪说的。”话一出口,南阮就后悔了,跟贺宪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使性子。她观察了一下贺宪的脸色,口气温和地补救道,“我觉得我穿了你会高兴。”
听到这一句,贺宪开心到冒泡:“要是顾曜选的,你会穿吗?”
“不会。我怎么能收他的礼物。”前一段请顾曜吃饭,为了避嫌,她都特意叫上韩乐怡作陪。不过清清爽爽的顾曜才不会买这种只适合洋娃娃穿的衣服。
贺宪再次庆幸没有贸然把喜欢说出口,还是朋友的待遇好。他拗不过南阮,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删掉了照片。
两人在山上待到傍晚,回城区吃过晚饭,贺宪才把南阮送回Z大。
车子开不进家属院,他便停到一边,步行送她到家门口。从东门到南家后门,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南阮的手机响了,是奶奶打来催她回家的,她按下接听,说了句“在门外了”,转头对贺宪说:“我走啦。”
贺宪“嗯”了一声,叮嘱道:“我们不能随时用手机,你给我打电话发信息,如果我没及时回,一定是没看到,绝不是不理你。”
“知道了。”
“要是有假期,我去北京找你。”
“好。”
“你进了大学,不要怕生,交朋友没什么难的。也别太傻,除了我,别的男生都坏着呢。无论发生什么事,记得第一个来找我,这话什么时候都算数。”
南阮点过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翻出一个盒子,递给贺宪:“差点忘了,给你准备的礼物。”
贺宪一脸惊喜地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手表,问:“你为什么送我礼物?这表挺贵的。”
这只手表八千块,几乎用光了她所有存款。
“谢你啊。”
“我有什么好谢的。”
该道谢的地方很多很多,可是话到嘴边,反而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南阮笑了笑,没说话,举着土萌土萌的兔子娃娃冲贺宪挥了挥手:“我回家啦,再见。”
“再见。”
南阮转身走了几步,正要按门铃,又突然转过身看向立在原地没动的贺宪。
“贺宪。”
“嗯?”
南阮朝他伸出手:“抱抱。”
在贺宪的记忆里,十九岁这年的夏天,连风都是甜的。
第30章
八年后。
贺宪上午决赛, 下了夜班,南阮本想立刻回家看, 哪知临时被主任叫去帮忙, 一直忙到十点半才脱开身。从病房出来, 她看了眼时间, 怕错过比赛, 干脆去了休息室。
打开电视、换到体育频道的时候,全运会男子10米□□决赛已经接近尾声了,贺宪一贯是越打到后面越稳, 倒数第三枪追上第二名后, 毫无悬念地拿下了冠军。
决赛结果出来之后, 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大欣喜,带着惯有的淡然和教练一道领奖、接受访问。画面切到广告后, 南阮正想发信息道喜, 贺宪的电话就先一步打了过来。
电话一通,没等南阮说“恭喜”, 贺宪便说:“我退役了,下周回去给你过生日,就咱们俩,不准叫别人,尤其是顾曜。”
“你就这么退役啦?不参加三年后的奥运会了吗?你退役后准备做什么?”
20岁参加世锦赛, 最后一枪逆袭, 出人意料地拿下了金牌, 22岁摘得奥运会银牌, 26岁再战奥运会,获得铜牌,除此之外,回射击队的这八年间,他还收获了数枚亚锦赛、世界杯等国际比赛的金牌,再加上这次的全运会冠军,贺宪的运动生涯,只差一个奥运冠军,就实现大满贯了。对于射击运动员来说,27岁并不算太老,听到参加完这届全运会,他就退役了,南阮很是意外。
“不参加,准备去Z大念书。其实上个月我就入学了,要准备比赛所以还没去上课,早点修完学分,争取提前一年毕业。”
“你学什么专业?体育管理吗?”很多有成绩的运动员退役后进大学都选择体育管理专业,以便毕业后进和体育相关的体制内单位。
“法律。练了半辈子体育,总得换个新鲜的行业。”
南阮笑了:“你才多大就半辈子?”
“反正比你大。”
“可我博士都毕业了,你才念大一。过一段我有可能去Z大做讲师,你在学校遇见我,记得叫南老师。”
“……”
挂上电话,南阮就回家了。路上她特地绕道买了爷爷爱吃的板栗饼,爷爷近年来有些糊涂,时常把她错认成大伯母。
南阮进门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奶奶一看见她,就唠叨上了:“我和你爷爷还等着你吃早饭,结果你到这个点才回来。你今天又没吃早饭吧?”
“吃了,我们主任会给下夜班的同事带早饭。”
“当初让你选基础医学,毕业回Z大当老师,你非不听。大学老师多清闲,上完课就回家休息,哪用上什么夜班!你一个月只放一天假,才工作三五个月就瘦了一圈,以后只会更忙。你姐姐毕业的时候缠着我帮她找关系进Z大,我想着自己这张老脸只能使一回,得给你留着,都没管她。”
南黛当初是靠点招进的Z大医学院,本科时成绩一直吊车尾,大概是想着毕业后可以靠爷爷奶奶进Z大教书,研究生时她转学了基础学,哪知奶奶以她不够格为理由,说什么都不肯再帮忙,最后还是大伯父托关系将她塞进了卫校当老师。卫校是中专,和Z大这种985高校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因为这件事,南黛和大伯母很是不满,时不时地就抱怨几句。
这些年来,虽然家中无人再提及她的身世,但这件事始终梗在南阮心头,她和南黛都下意识地避开对方,南黛偶尔酸上一两句,她也只当没听到。
南阮接过保姆递来的燕窝粥,笑着说:“就是因为您不肯帮南黛进Z大,我才当医生。我要是转学基础进Z大当专职老师,她和她妈妈更要不平衡。”
已经八十多岁的奶奶虽然越来越絮叨,可年轻时的厉害脾气还在,听到这话,立刻说:“谁敢不平衡?她什么成绩你什么成绩,别说Z大了,要不是她爸爸有门路,想进卫校也得先考博士。你也是,既然决定当医生,为什么不肯去美国进修?你的学历虽然不错,但医院里遍地都是博士,想站稳脚跟也不容易。之前医院想把机会给你,你为什么推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