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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的城/翩翩不是你(51)+番外

整间餐厅就只订了他们一桌,因此菜上的很快,冷盘吃了一小半,汤只喝了两口,主菜就端上了桌,配菜的酒是她最爱的路易王妃水晶香槟——陆执应该费了不少心思,几乎每一道都合她的口味。

时夏星举起杯子,对着阳光轻轻晃动里面的水晶香槟,似是漫不经心地说:“这种路易王妃水晶香槟在暗黑的地窖里可以存放二三十年,可是剥开外面的金纸,在阳光下晒上不到十五分钟就会变质,我完全想不通,有着这样特性的酒,居然会被用来象征爱情,而且几乎全法的名流都喜欢在求婚的时候拿它表达感情的纯洁和真诚,真是讽刺,只能隐在暗处,连一刻光辉与明亮都见不得的,怎么配被称为爱情。”

时夏星扬起脸,专注地望着香槟杯里的酒,颈子细腻白皙,像毫无瑕疵的绸缎,下巴的弧度十分优美,陆执忽而想起还不满二十岁的她,没课又不用打工的时候总喜欢去他们学校的图书馆等他,他从不打她的电话,因为只要沿着一排排高大的书架找过去,总能看到她。

她专注于一件事情的时候最美,连他走近了也不会发现,只顾仰头找寻自己最想要的那一本。他常常绕到对面的书架,透过间隙看她,她的个子不高,露出的唯有漂亮的眼睛,他有时会先于她拿下她想要的书,偷偷地在里面藏一件小礼物,再若无其事地递给她,一朵随手折下的花,一块透明的水果糖,一张偷拍她的照片,都可以惹得她高兴好半天。

“和你在一起的那三年,是我这一生唯一穷困也唯一快乐的时光。”沉默了许久,陆执终于开口。

“三十年前,这座城市最富有的人姓陆,而不姓穆。我妈妈十三岁的那年暑假,她的父母和弟弟因为空难,一起离世,一家四口就只剩下了她,她之所以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度假、逃过了一劫,是因为想留在穆家,和她从小就喜欢的远茗哥哥呆在一起。”

“事故一出,无论远亲近亲都争着当她的监护人,因为我外公在遗嘱中写明,如果他出了意外,遗产全部留给孩子。最后相熟的律师为我妈妈选择了外公的挚友,和她毫无血缘穆言信,一半是出于她自己的意愿,还有一半是考虑到她的安全。如果把她放在陆家人那儿,没有人能保证她在可以自由支配遗产前不出意外——她也死掉的话,遗产就会被其他陆家人按法定顺序继承,所以我的妈妈,十三岁以后是在穆家长大。”

“穆家人对她却比之前更好,把她当女儿疼,痛失双亲和弟弟的痛楚,也渐渐被抚平,穆远茗对她一直很好,直到他念了大学后有了女朋友,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嫁给他。穆远茗的爸妈并不同意他的女朋友,他抗争了很久,后来却突然问我妈妈,愿不愿意嫁给她。她当然很高兴地同意了,能嫁给穆远茗是她最大的梦想。只是结了婚才知道,现实和梦想差得实在太远,穆远茗对她不冷不淡,甚至从不和她同房,我和穆城的降生,不过是一次醉酒的结果,而这场婚姻不过是因为穆家的公司出了问题,面临破产,我妈妈在二十四岁前不能自由支配遗产,但是她和穆远茗结婚的话,原本躲着穆言信的人就会争相借钱给他——有陆家的财产做保障,穆家即使无力回天、真的破产,等她到了二十四岁,也不会没有能力还钱。”

“在我妈妈二十四岁的前两个月,穆氏成功翻身,还清了所有借款,她也发现了穆远茗的婚外情,你也知道的,穆唯不过比我和穆城小十三天,穆唯的妈妈就是穆远茗唯一交过的女朋友。”

“这样的打击和背叛,任谁都无法忍受,即使穆城的爷爷奶奶再怎样安抚,她也没法留在原地,宁愿舍弃一个孩子,也要和她最好的朋友、宋宜莎的妈妈一起移民。”

“她在法国过的并不好,语言不通,生活不习惯,除了钱就只有恨,她很记挂穆城,对我时好时坏,因为看到我就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也因为我越长越像穆远茗。”

“穆唯两岁那年,穆家终于同意他妈进门。我妈妈知道了,更加不甘,开始酗酒,生活糜乱,醉了会无缘无故地打我,如果不是宋宜莎的爸妈一直照顾劝慰,她情绪失控的时候说不定会抱着我自杀。”

“我的生活一直被黑暗笼罩,直到二十岁那年遇到你。”

时夏星从没想过,陆执的过去竟是这样,轻叹了一声:“你遇到我,就像你爸爸遇到穆唯的妈妈,打乱了原本的青梅竹马,触发了你妈妈的伤疤,所以她不准我们在一起?”

听到“爸爸”这个词,陆执下意识皱了皱眉:“我和穆远茗不一样,再怎么样的逼迫,也不会为了利益,违心地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不负责任、害人又害己。宋宜莎也和我妈妈不同,她很理解我,甚至帮着我劝妈妈,在我被停掉信用卡时,偷偷汇钱给我,所以我一直很信任她。”

“初吻初恋初夜当然值得信任。”时夏星切了一声。

她脸上的不懈,被陆执误认为吃醋,哈哈一笑:“她跟你说的?你这么聪明也会信?”

见时夏星低着头默不作声,他又继续说:“我妈妈的身体从我们在一起第二年就已经开始不好,她却固执的不肯去医院,可我当时却以为这不过是宋阿姨骗我回家的托辞,没有相信,直到我们分手的那一天,宋宜莎才打电话告诉我,已经确诊了,是肝癌。我很内疚,如果不是因为不相信拖了一年,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期,也许不会有现在的结果。”

陆执的声音忽而低沉,下意识地想点烟,想起时夏星不喜欢,又扔到了一边。

“那天你出门没多久,宋宜莎就找了过来,我打不通你的电话,只好留了张字条,直到昨天才知道,你的手机是被她找人偷走,我和她不过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普通朋友,那时候的她还不是我的未婚妻,你看到的纸条和银行卡也都是她的杰作。”

“我当天就陪妈妈去了美国,没想到再回去,你就离开了。”

“我打过你的手机,可是一直关机。”时夏星失了胃口,示意侍者将食物撤下。

“手机被我妈收去了,她怕我再次为了你离开她,因为你,我有足足两年的时间没有回过家,她很没安全感,因为身边只有我。那一个月,一有机会我就找电话打给你,留过无数口信,总也不通,我以为你是在闹脾气。后来没再去找你,除了走不开,也是因为灰了心,觉得就这样头也不回的离开的你并不爱我。”

陆执说得轻描淡写,时夏星到此却完全明白,当年的他为了自己,在爱情和亲情间,曾有过怎样的挣扎,便收起冷笑,释然地说:“我当年再任性,也不至于这样,说到底……”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立刻堵回了她的话:“说到底全都怪我,自从知道真相,自从知道那时的你找不到我,曾坐在街上哭了一夜,知道你是怎样离开的巴黎又因为什么和穆城走到了一起,我分分秒秒都生不如死,小星星,对不起,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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