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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套的自我修养(82)

自从在谷中醒来,我这几天鼻子都酸了几回了?

真没用。

我苦笑低头,拼命吸着鼻涕,不防一条雪白的布帕陡然递到我面前。我惊讶地看了跟过来的程铮一眼,还不及反应,便被他直接将帕子按在我眼角:“手套皮质难寻,当心沾上毒便废了。”

我尴尬地接过手帕擦了擦脸,将带毒的一面小心折好,东拉西扯地岔开话题:“相公当真是盖世豪杰、江湖地位超然,虽隐居谷中却仍能运筹帷幄。——你看,自你逮到我之后才不过四五天时间,这就为我量身定做了一副防毒手套出来了!了不起!”

程铮深深看我,问:“听说过向靖闻么?”

我眨眨眼睛:“武林盟主的二哥,向家次子向靖闻?”

他不置可否,只继续道:“逐风山庄世代做马匹兵器生意,向靖闻自小患头风病,并不插手家中事务。因此两年前开颅祛风之后,便索性自立门户,自己分出来做机关兵器的买卖。我算是他手下生意的半个当家,不时替他想些新巧的主意换钱。”又看一眼我腕上,“锁链便是一例。”

我不由一笑:“看样子应该销路不错。没想到相公除了是个武林高手,还是个成功的商人。”

看来药先生当年的苦心没白费,我没白白被绑在他门前那么多回嘛!

程铮道:“虽没有大富大贵,但也算小有积蓄。”

我连连点头:“看得出来,看得出来!”他吃穿用度比小时候更上一层,想必他的“小有积蓄”跟我的标准仍是不太相同的。

程铮眼中突有一丝狡黠一闪而过:“但这手套造价不菲,我也不能白白送你。”

我忙拍着胸脯表态:“相公你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是叫我反出魔教还是叫我出卖情报做个双面细作?只要相公有吩咐,我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程铮道:“不必,洗手作羹汤即可。”

我一吓,连忙盯着他问道:“大侠你不是认真的?”

他微微挑眉:“为什么不能认真?”

我怪叫:“我身怀剧毒啊情哥哥!”

程铮面露不豫:“手套你已戴上,银质的碗碟也已送到,下厨时再用布巾将头发扎起,你身上带不带毒又有什么相干?”

我一时语塞:“呃……”

他道:“你我要待在谷中月余,一直以肉干面饼充饥总不是办法。况且你不是还说,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三从四德你都省得?那我且问你,四德之中,妇功说的是什么?”

“絜齐酒食,以奉宾客……”我举手认输,“我做饭就是。只是我在魔教向来远庖厨,乍一接手总得熟悉一阵子,你且耐心些,也别太挑剔味道……”

娘的,相公媳妇这桩糊涂公案,受益人到底是谁啊?

我怎么觉得我亏了呢?

程铮勾起嘴角,目光中略有得色:“你只管熟悉。”说罢率先转身进房,重新走回药柜前分拣药材。

我疑惑地看他一眼,站在原地呆了半晌,终于也悻悻走进厨房“熟悉”起来。

这一熟悉就熟悉了一个半时辰。

天将过午时,我才愁眉苦脸地端着两碗羊肉羹、几小碟调料出来放在桌上,远远跳开,向程铮解释道:“第一次羊肉下锅太晚,粘锅了;第二次也不知我碰了什么地方,盛出来时银盘子发黑了,只得全部用开水烫过一遍再做。第三次慢火精炖,因我怕尝味道毒了整锅汤,所以什么调料都没敢放,你自己估量着加些盐进去!我怕我靠得近了又不慎令得碗筷发黑,那我可要怄死了!”

老子可不愿意再做第四遍了!

程铮边听嘴角边缓缓上扬,听到最后一句时竟解颐而笑,一边拿了勺子调入作料,一边安慰我道:“一回生,二回熟,今次熟悉了,下次便会顺畅许多。”

说罢低头喝汤,又垂眼一笑:“同往日一般无二。”

我嗤一声,在他身旁坐下,呼哧呼哧喝汤:“你自己放的盐和胡椒,可不就和你以前喝的羊肉羹一个味道?”

他沉默不语,嘴角却始终微微扬着,似是心情极好。

吃过午饭,我起身收拾碗筷,他却指着我用过我的发黑银勺问道:“方才你说碗碟发黑,后来用开水烫过,黑印便去掉了?”

我一头雾水地点点头:“是啊!”片刻后又是大惊失色,“你不会想把我煮了?英雄,这法子治病不治命啊!”

他把玩着勺子道:“你刚刚被我抓住时,我曾取了你一点血,看你究竟服了什么药物。”说着随口报了几味药材,问我,“是这几种吗?”

我想了想,点头道:“这几种用得比较多。”

他注目看我:“你会医术?”

我心虚笑道:“久毒成医。”

他点点头,将我带到药柜边,问:“其他药材你可知道?若是叫不出名字,闻着味道可能辨别出来用没用过?”

我疑惑地看他一眼,片刻后点头道:“大概能。”

不是大概,是一定。

拜药先生悉心教导,我喝药时便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现在自然能够对答如流。然而程铮如此问法,却是全不考虑我是否会医术、会多少医术。

他是当真不再纠结我的身份,还是已经确定了我是谁?

我愣在原地惊疑不定,待他出声催促才想起来跟过去辨别药材。

辩味时,因我心中早有定论,倒也没费什么精神,是以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将剩下的药材辨别完毕。程铮沉思一会,又取了几条白帕叫我擦过脸交给他,便推我与忍冬联络感情去了。

我心中纳罕,然而看他神色凝重,也知现下不是开口发问的好时机,只得乖乖转去院中与忍冬和十九逗趣耍闹,直到傍晚在院中烤好羊腿才去厨房找他吃饭。刚一进门,却见程铮熬着一锅灰糊糊的膏状物,也不知是做了什么东西来对付我。

晚上我已在房中睡下,他却仍在厨房忙碌不休,阵阵中药的清香飘散得满屋都是,倒是十分有安神效果,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我便就在这阵阵药香中睡着了。

转天一早我刚刚起床,程铮便问我道:“我昨夜制得一剂药膏,许能暂时压住你体表剧毒,你可愿意让我一试?”

我皱皱眉:“我的毒功半数得益于体表防身剧毒,你叫我压制毒性,无异于叫我自断爪牙。现在虽是方便些,但待得日后出了谷,我却再没有自保之力了。”

“只是暂时如此。一旦停药,你体内毒气自会再次充盈全身。而且看你现下状态,亦是非用药不可的。”他平平解释,“你常服用的这几味药两两相克,分开虽是大毒,但若同时使用,毒性反而不能立即发出,此时若再修炼寒性内力,则必然如虎添翼,一日千里。然而对身体却是损害极大,再过得几年,恐怕会伤及内脏。”

我点头:“我知道,不过形势比人强,我自己心知肚明,我做了药人绝对比不做药人要风光,两害相权取其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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