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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套的自我修养(66)

并不是我不相信程铮的承诺,而是我太知道主角光环的恐怖。就仿佛是无差别攻击的生化武器,只要被它笼罩,就算对方是早已经去了势的公公也会激情勃发地上演一场无根攻略。更何况两人本就在多情的年纪,又是一个美玉无瑕一个血气方刚,要是搁在一起这么久都没发生点什么,我都替编剧觉得亏得慌。

**这个词儿是怎么来的?

不就是在帅哥美女间乱飘的费洛蒙产生的火星么?

我不由胸中郁郁,忙在墨潜掌下长长叹出一口浊气,然而再呼吸时,却好像胸口被人按住一般,无论如何努力都觉得眼前发黑,几欲窒息。

墨潜连忙放开我,任我扶着树干低头弯腰地大口呼吸,过了好一阵,新鲜空气才重新涌进肺子,然而眼中的水汽却被挤得没了地方,只得化作两颗硕大的眼泪,一前一后遥遥坠向地面。

墨潜轻笑一声,压着嗓子用气音揶揄我:“真是没用。人家还没怎么的你就气成这个样子,若你见到他俩裸裎相对时,岂不先给自己活活气死了?”

我假装没听见,自己抻着袖口胡乱擦干面颊,同时遮住一脸的苦笑:我哪里是生气?只是自惭形秽罢了。

大把的女人在自家男人遭遇诱惑时可以骄傲地说,他不会负我。我和他识于微时,我们一起共过患难一起有过心跳的感觉,我有值得他爱的地方,他离开我必定会后悔。

可是我没有这个底气。

我和他的相识缘于一场骗局,我所有的狼狈尴尬都由他全程作陪,然而他最大的苦难却是因我而起,我既没有美貌也缺乏温柔,智计和武功于我仿佛一场笑话。

心跳?心跳的感觉自然是有的,但应该只限于我,于他,大概还要多加两个字。

心惊肉跳。

他和我仿佛云泥,纵是没有楚修竹又能如何?他左右都不会是我的。

我不过是在与他分别之前,利用他的内疚和同情,从他那里借了四年而已。

如今看来,怕是也用不了那么久了吧。

是,他二人的确什么都还没做,我却借由他们俩的相会洞明了往昔所有刻意忽略的残酷现实,金光灿灿得几乎闪瞎我的狗眼。

我不由掩面,继而长叹,然后苦笑,最后终于将所有情绪付之一炬,垂着眼睛向墨潜低声道:“最后一面已经看过了,咱们这就走吧。回去之后,想要清蒸还是红烧都随你们,我没意见。”

墨潜却再次伸手捂住我嘴:“嘘,你没兴趣,我却对他们说什么十分好奇。”又转眼看我,“尉迟翎取道陕西,也是赶往少室山参加武林大会的,他们此次商议的就是如何讨伐魔教,是也不是?”

怎么转到这里来了?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琢磨着尉迟翎此时应该已经到了少林,再不怕他暗下黑手。放心之后,也勉强打起精神,看向殿中二人。

程铮面上仍然是古井无波,唯有嘴唇不断开合:“……魔教总坛地点堪疑,实力成谜,何况尚有分舵一直隐藏于中原,仿佛百足之虫。若此次仓促北伐,恐怕被他们以逸待劳,再行反扑。不若慎思缓行,待摸清魔教的底细之后,再迅速出击,将其一网打尽。”

墨潜嘿笑一声:“他倒是想得明白。”

楚修竹点了点头,接着便面向他侃侃而谈,我看不见她唇形,只得疑惑地望着墨潜,却见他也是全神贯注,一脸便秘的神情,半晌才向我飞速道:“她说,他的想法她能够理解,但是眼下魔教教主病重,魔教动荡混沌,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而且魔教向来居于北地,北地多山,适合人居住的地方并不多,比对地图参详几日便可摸清他们老窝,到时雷霆出击剿了魔教总坛,剩下中原的分舵也不过是做做困兽之斗,不足为惧。——更何况你已在魔教耽搁了一年有余,便是从私心上来说,也应该尽快救你出来,莫要再让你受苦。最后她还反问他,师叔爷难道当真觉得如期会与魔教同流合污么?如今他一味拖延不是救你,反而是害了你。”

复述完又看我一眼,笑道:“果然是好姐妹,她倒是知你颇深。”

我充耳不闻,只紧张地盯着程铮。

程铮突勃然大怒,一挥手将供桌上的香炉打落在地,又自腰间拔出软剑,明晃晃的剑尖直指楚修竹颈侧。

我不由大惊,墨潜也立即全身绷紧,四肢略弓,似是随时准备扑下去救人。

程铮冷冷盯着楚修竹,握剑右手紧了又紧,终只是反手挥剑砍向供桌。

供桌应手而开,程铮却看也不看,一双眸子中燃着熊熊怒火,望着她一字一顿道:“如期离开青阳,已有四百一十五天。四百余天过去,你竟还以为她确是魔教教主之女?!你难道从未想过,她可能是替你受过?!你以为韩荀是为何在门人面前自寻死路,那未曾露面的少主又为何咬定如期不放?还不都是因为他二人均偏私于你!”

楚修竹后背一僵,似是愣住。

墨潜也跟着愣住。

我却无声叹息:主角又怎么样?她也和我一样是只鸵鸟,知道自己身份可疑,便索性避而不谈。

程铮两袖无风自动,盯着楚修竹恨然道:“若不是挂心如期安危,我亦事先与她有约,我早将你这魔教妖女碎尸万段!”

我心中一暖,同时又是一凉。

完了,程铮还是走上了反女主的道路。

反对主角哪有什么好下场?君不见宋青书与杨康之流身败名裂、不得善终,不就是因为他们站在了主角的对立面上?最好的结局不过是半生凄惨,临到故事结尾发现自己恨错了人,于是跑到主角面前哭泣忏悔,主角“大度”地原谅他,大家哈皮摁钉。

至于究竟谁对谁错,谁又真正在乎?

——靠,我在乎!

那是老娘内定的男人!

我怒气磅礴,继而又由怒气生出斗志满满,满心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活下去!

期待我死之后像那个押韵作者一样向程铮托梦是不可能的。但只要我还活着,我和程铮早晚能够见上一面,到时我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实在不行再去劝楚修竹收了神通莫要祸害我家少爷,她看在我曾为她李代桃僵的份上,应该也能卖我这个人情。

要是不行,我就咬死作者!

本姑娘还要熬死魔教的这帮混蛋,在你们的坟上牵狗撒尿、牵猪拱地!

内心喊过几遍口号之后,我终于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偷眼观察墨潜,却见他虽然面色凝重,眼中却没什么杀气,应该是考虑到程铮辈分名望,料他就算要清理门户也需得先昭告武林同道,也怕贸然出手一击不中再惹恼了他,于是便先静观其变,看他究竟如何处理。

楚修竹却仿佛如被电击,愣得片刻,竟软软坐倒在地。

程铮一手持剑一手负于身后,微低了头冷冷地将她望着,半晌道:“你休要被向靖声的蛊惑蒙了心,他若不是知道之前与你暗中私会的那个贺厉就是魔教少主,又怎会如此积极地鼓动各派扑灭魔教?他在青阳镇上打探调查之事,也唯有你还蒙在鼓里!你们之间的纠葛,休要拿了整个武林和如期的性命去搏!你惹出的事,你自己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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