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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质兰心(8)

不要……明澜无声地呜咽着,不要……不要这样……我该怎么做……

一片黑暗,没有人回答她,马蹄的嗒嗒声还在继续,又渐渐变得刺耳,明澜不禁把头埋得更深。

“管这些干什么?收拾细软,移民到美国吧!那里是战火从未烧到的地方……”恍惚中,一把妖冶的女声低低地蛊惑着。

“你是谁?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我认识你么?啊!你是那只蝴蝶!”

女声嘲弄地笑了笑:“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真的改变了历史,你会怎么样?会死吧?没有鸡,哪来的蛋?是不是?你不过是一介女流,为什么要你操心这些?为什么你就不能过一个女人该过的日子?为什么?为什么?”声音到最后,已经有些歇斯底里。

“若是你的父母有被杀害的危险,你会怎么样?”明澜嘴唇未动,却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问道。

“你可以把他们一齐带走,这也算报了他们的养育之恩了!”女声说到养育之恩时,刻意加重了语气,听来有些嘲笑的意味。

“可是,我带不走四万万人……”明澜听到自己这样说。

恍惚间,似乎她又回到了高中那个无忧无虑的时代,一群损友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整日里没个正形。然而高考过后,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一名终日玩笑不休的男生报考了间谍学校,临走前,他偷偷地约了几个死党,在一起吃这最后一顿饭。每个人都知道,他这一去,就相当于人间蒸发了,以后就算是在街上偶遇他,也只能装做素不相识。

饭桌上,女生们默默不语,男生却刻意地大声调笑着,笑话一个接着一个,啤酒一杯接着一杯。终于,那个问题还是问了出来:“为什么?”

“总得有人为国家做点什么,即使大爷有朝一日壮烈了,也想着,大爷一个人的命,起码换了几百万人,说不定是几亿人再过几年安生日子的机会,这么算起来,大爷这条命,值了!”沉默许久后,他说,虽然仍改不了那丝调笑的语气,却是正气凛然。

这是他高中三年里,留下的唯一一句正经话,此刻,久久地回荡在明澜的脑海中,替她驱散那无边的黑暗。

“我可能会死,但以我一个人的命,可能为四万万同胞们换来多过的几年好日子,可能为中国抵抗外侮换来更长的一段准备期,可能为中华民族换来一个光明的未来,这条命,值了!”明澜默默地念着,说给那女声听,也说给自己听。

女声嗤了一声,气急败坏:“你这个白痴!”

明澜不理,猛地睁开眼,目光炯炯地望着安先生:“安先生,阿玛在英吉利,一定有涉足政坛的势力吧!你是否信我?”

安先生看着明澜瞬间迸发出夺目的光彩,竟隐隐散发出一种夺魂摄魄的气质,他不由微微心惊,第一次不自觉地用尊敬的语气回话:“是,老爷令在下负责联系。老爷说,小姐在外,便由小姐全权决定。”

“好!请先生命人时刻紧盯英法政坛的动向,查清兰斯提供的消息是否属实。同时贿赂政要,将对华提案尽量压下,若是不能得手,起码尽量拖后,为我们争取时间!”

“是!”安先生也知事情紧急,答应之后,便立刻招手着人传信。

“另外,把船中货物尽量高价抛售,并提出叶赫家在欧洲各地的流动资金,汇集尽量多的资金供我使用。但千万不可令欧洲经济有所动荡,也不可令人察觉!”经济危机只能加速帝国向外扩张的步伐,敌强我弱之下,只能装做若无其事了。

只盼欧洲列强能够一如既往的藐视中国,如历史所述,仅仅是派几艘战船前去,旨在示威而已。

“经由洋买办,在欧洲各国,尤其是德国秘密购入大炮及火枪,以八二分,多多益善!”

仓促间做了一连串决定,明澜仔细回想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不由长出一口气,可心里仍惴惴不安,似乎有什么重要的地方没有想到。

是了!攘外必先安内!不仅欧洲如此,叶赫家也需如此!

“安先生!”明澜郑重地直视进安先生的双眼,一字一顿道,“玉兰拜托您,动用叶赫家埋在欧洲的全部潜藏力量,在欧洲各国间挑起战争!”说罢,对着安先生就是一揖!“此事关系大清国的生死存亡,但连番动作下来,叶赫家必然受损,然而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玉兰愿散尽家财,与中华共存亡,恳请先生成全!车厢狭小,请恕玉兰礼数不周!”

一番话下来,明澜不知能否打动安先生,毕竟拿“别人的”家产谋事,她心虚的很。唯愿安先生如广大读书人一般,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当作人生信条。

安先生盯着明澜深深低下的头半晌,忽然欣慰地笑了:“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在下佩服!”说罢恭敬地将明澜的身子扶正,“小姐可曾记得,在下随小姐经商已有3年? 3年前,老爷嘱托在下就近提点小姐,更特别嘱咐,若国难当头之时,小姐奋起抵御外侮,在下须倾叶赫家全力襄助,若小姐只顾个人安危……呵呵”安先生尴尬微笑不语,眼底却有一丝寒意闪过。

明澜纵使热血沸腾之际,也不禁打了个冷战,心说:“这一什么爹啊……”

不觉间,两日飞逝,安先生果然手段了得,诺大一个商队所携的货物,竟然以高于十倍的进价销售一空,军火也已购进计划的三分之一,日久恐生变故,为了防止英国看出端倪,明澜令10艘慢船装满军火给养先行出发,自己与安先生和余下的快船留在港口,等待剩余的货物到港。

与洋商贸易时,明澜知道此时已是公元1849年的12月,按理说第一次鸦片战争在1840年便已爆发,为什么船工会说没有此事呢?明澜忙乱中仅仅是计较了片刻,便重被军火摄住心神,没有多加理会,只当自己不碰历史的日子久了,记错了正确的年份。

等待中,明澜也没闲着,听说陆上使用的大炮威力了得,但因后坐力太大,无法在船上发射,便突发奇想,打算把大炮拆一门来看看。好在船上配有金工和木工——原来船上装运的一些精巧货物为免损伤,都是由工匠们到港后才将零件拼装成型,听说这也是她那个便宜阿玛的创意。也是因此,明澜第一次对这个便宜阿玛生出了一丝感激之情。

其实,拼装精巧货物不过是个幌子,她的便宜阿玛其实是想让手下的工匠偷师西方的奇巧技艺,回国后自己生产,好过受洋人恶意抬高价码之苦。如果明澜知道她阿玛的真正用意,不知道是会佩服呢还是骂一句“盗版猖狂”呢?

也正是有了这些技艺娴熟的工匠们,明澜在他们的帮助下很快将一门大炮彻底拆卸开来,每一部分都分别画了草图,整日研究,试图改进。好歹她也读到了机械学硕士,虽然专业偏向于机电一体化方面,研究古代大炮稍显吃力一些,但好在机械构造的原理总是相通的,因此也还不致于一无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