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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质兰心(42)

奕忻啼笑皆非:“澜儿!事关国家,来不得半点侥幸!”语气严肃,明澜与他朝夕相处半年,如何不知这语气便是“就这么办,容不得狡辩”的信号?当下扁扁嘴,不再说什么,委委屈屈地任由奕忻抱自己上马。

奕忻失笑,也知她没事愿与自己抬抬杠,闹闹别扭,并不是真与自己过不去,便轻嘲道:“不是某些人自己想要去广西的么?怎的这时才想起来道路艰难?”

明澜嘴巴仍旧鼓鼓的,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还以为你会准我坐飞机呢……我还特地学了怎么驾驶……不过就算不用,就算路再难,也必须去广西,正事耽误不得。”奕忻轻笑,揽住她,助她坐稳:“这才像是澜儿说的话!”

此次明澜与奕忻一行,在四川耽搁了近四个月后,明澜觉得军工厂已完全能够自行运作,便起了南下去广西,开船坞造战船、造潜艇的心思,恰巧奕忻也接了英国驻广东买办的秘密信函——他向来与洋商关系甚笃,甚至连英文也能听懂简单的几句,不然,也不会有鬼子六这一诨号了——信函中约略提到,他们的王储希望能够秘密来华,奕忻虽然纳罕这王储不远万里秘密前来的目的,却也不敢怠慢,双方约定了十一月,即三个月后王储随英国商队来华。既有了这个约定,一忻便索性同明澜一起出发,先至广西,再去广东,万幸工匠与留学生大多已能独当一面,短时间内建立一座船坞并不是难事。

明澜本以为,广西是少数民族杂居地,要在那里站稳脚跟一定不容易,无聊行路中忽想起了刘伯承元帅与彝族头领小叶丹歃血为盟的雕塑来,脑海里便自动把刘元帅切换成了奕忻,——他不会也玩这一手吧?思及此,身上不由一寒,连叹自己恶俗。心说这种与人打交道的事本就不是自己这个工科生玩得转的,还是依赖奕忻吧!所谓有能力的作奴隶,没能力的当将军是也!~

有了这种心理建设,难怪当她看到船坞的建造顺利进行时,反而惊讶万分了。

明澜所不知的是,大清的民族政策是“修其教不易其俗,齐其政不易其宜”。也就是保持各民族的风俗习惯、生活方式和宗教信仰等,根据各地不同的清况,采取相应的措施。自雍正以来,朝廷便在广西实行改土归流,废除土司,改设流官,实行与内地基本相同的各项民生政策。到了咸丰年间,广西各族已归顺多年,在各级地方官员的管辖下一派祥和,因此明澜来此造船,连惊都不会有,更别提险了。

在广西又耽搁了两月之久,所造的以内燃机为动力源的潜艇已勉强够数,可以编组进行战术演练了。却迟迟没有制造战舰的意思。个中缘由,一是由于军饷并不充裕,在四川建厂制造军备等早已消耗大半,这造船造艇便要计划着来了,二是明澜觉得军舰太过招摇,广西好歹也是与广东毗邻,若真是有心人前来勘探,多半便要暴露了。库尔班等见了潜艇,又听说四川已造出小型飞机,大清不日便可成为第一个拥有空军的国家。心下欢喜,也知道明澜奕忻等业已尽力,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一切还需从长计议。于是只是连连道谢,表示一定加紧演练,争取早日出师。

明澜在广西盘桓了近两月,愈发觉得自己参与不进具体设计的讨论,难免觉得沮丧,奕忻却觉得无妨:“事事亲力亲为,并不是一个好的决策者该做的事。即使天纵英才如明相,终也逃不脱春蚕丝尽,蜡炬泪干的下场,懂得如何人尽其用,才是最重要的。”

明澜点头,表示明白。说穿了,领导的哲学就是用人的哲学,一个好的领导不一定是最强的,却一定是最会用人的,眼睛最毒,心最宽,嘴最利。思及此,明澜不由更加沮丧——自己若是没穿越,只不过是一名拿着高薪的小工程师罢了,又怎么会研究这“用人哲学”,如今恶补,先天不足,怕是拍马也赶不上了,还不若老老实实做好大方向的规划,用人方面,就做个甩手掌柜算了。

于是明澜与奕忻便将工匠与留学生全部留了下来,只带了少数侍卫仆从,与剩下的寥寥数名官员提前奔赴广州。

提及广州,明澜自然联想起了九个多月前那场轰轰烈烈的广州保卫战,九个月了,不知广州如今怎样?少了半数的青壮,他们的家园恢复得如何?日子是否过得艰难?越近广州,明澜越是紧张,不自觉地沉默了许多。奕忻知她心思,便一路介绍广东近况,以作安慰:“广东现任总督名叫徐广缙,虽属于帝后党一边,却是刚直不阿,清正廉明。广东虽然元气大伤,但由他整治,业已基本恢复正常秩序了。”

明澜听了,心下稍宽,暗道如果邓伯伯和林伯伯泉下有知,也该含笑了吧!

奕忻心里却另有一番计较。

徐广缙隶属帝后党,此次由他来接任,自然是两派势力争夺的结果,然而此时广州百废待兴,早没有什么油水可刮,更何况洋人与百姓经此一战后,矛盾已摆在了明面上,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对上对下都难以交待。把这么一根硬骨头交给他来啃,怕是他在帝后党中,也不是什么受宠的人物吧!然而从他到任至今,竟然半点纰漏不出,依广东现在的局势,无过即是有功,此人必有可取之处。这样想着,便把徐广缙的名字,放在了拉拢名单的第一位。

徐广缙身为两广总督,自然早就接到消息,但由于奕忻再三强调不要声张,因此他也只是亲带了一众官员,在边境恭候几人大驾。

进入广东境前,明澜考虑到玉兰在广东生活九年,必定人脉甚广,若仍与奕忻同乘一骑,如此招摇过市,总是不妥。便换乘了马车,一路上只从车帘缝隙中向外偷瞧几眼罢了。明澜从英国回来,便是在广州登陆,如今辗转小半个中国,过了近一年,故地重游,不禁心中颇多感慨。

由广东边境至广州,,路上行走的多是老弱妇孺,明澜知道这是那一战所致,心中不免又是难受一番。又见路边商铺,虽然比起当日匆匆一瞥所留的印象稍逊繁华,但仍算兴旺,一切井然有序,相信要恢复往日的繁华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一颗揪着的心才算是完全放回了肚里。

到了广州没几日,便听说,一支英国船队在广州港靠了岸。奕忻思忖着这必然是扮作商人秘密来华的王储一行了,忙派人接洽联系,得到消息确认无虞之后,更亲自到港口迎接。

这种场合,明澜自是不必去的,谁知奕忻一行一回行馆,便招人来唤明澜过去,道是王储有请。明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说她只去过英国一次,听说过的唯一一名皇室成员还是兰斯的母亲,格雷大公的妻子,黛丝公主。而且当时她并未见着这位公主的金面,更别提这王储了。莫非,他想见的是叶赫家主?明澜越想越觉得可能,十分后悔自己将安先生留在河西走廊,如今……唉,说不得,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明澜这样想着,脚步匆匆,便向外面走去。边听着传话的官员絮絮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