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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质兰心(38)

奕忻自然无从猜测她莫名的心思,只得先缓上一缓,待她气消些了再问也不迟。便扭头看向那歌姬,以眼神示意她开口。

那歌姬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跪下,又行了个大礼,才开口:“奴家姓佟佳,父亲本是四川省一名小小的同知,名讳上安下怀,……”

明澜大叹了口气,知道又是一则清官被奸人诬陷的官司,数见不鲜,茶馆里随便一个说书的讲得都比她要生动得多,又对她不满在前,自然也没什么兴趣仔细听她讲解,只知是有冤要伸便罢。

“……只要能为父伸冤,奴做牛做马,在所不惜!”

明澜眯了眼睛,又是这句啊,没新意没创意,出来混也要敬业的好伐?

“我早已不理政事,四处盘桓,不知何时才会返京,姑娘,你找错人了。”奕忻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明澜不自觉地长呼了一口气。

那歌姬低头思索片刻,重又抬头道:“除了王爷,天下再无一人能为奴雪此冤屈。奴此次向王爷伸冤,若不成,则必遭迫害,如王爷不弃,奴愿自荐枕席,随侍王爷左右。等得三年也好,五载也罢,只要可为家父伸冤,就是十年,奴也等得。若是王爷嫌弃奴家蒲柳,奴愿立时戕死于此,也好过受那畜牲报复,更能与奴家人提前于九泉相会。”

自、自荐枕席????明澜瞪大眼睛,紧张的关注着奕忻的反应。

奕忻把玩着茶杯,目光不断审视着那歌姬,脸色阴晴不定,良久,突然邪邪地一笑:“自荐枕席吗?好,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那歌姬微伏了身体:“奴贱名茗兰。”

当啷一声,明澜的茶杯失手落地,摔了个粉碎。

奕忻回身看了明澜一眼,“今晚,来我房里侍寝。”语调平平,听不出丝毫感情。说罢,向明澜伸出手,意欲拉她起身:“天色不早了,回吧。”

明澜无视他伸出的手臂,径自从椅子上跳起,向门口快步走去:“唐棠,走了走了,蓓儿 一定等得急了,记得给她买些小吃带回去!”也不回头,竟先走了。

奕忻苦笑一声,转身虚扶了下跪地不起的茗兰:“走吧。”说罢也不等她起身,便向门口走去。

“爷,公子他?”赤虎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大概是气我不带他去逛勾栏院吧!”奕忻微摇了摇头,心中也是苦恼,该如何劝回澜弟?他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较劲爆,敬请期待~

7月4日初稿

17禁

行馆内,奕忻终于在后花园中堵住了对他视而不见的明澜。“澜弟,你到底在气什么?”

明澜望天,望地,望花草树木:“没什么啊……”

“胡说,没什么会自己先走了?没什么会对茗姑娘冷言冷语?”

“茗姑娘?”明澜忽地转头,眼中冒火,“她明明是不怀好意,茶馆里琵琶弹得惊天动地的,最后却念了首表冤情的绝句,好,可以说她是为了伸冤而引你注意,那么后面的自荐枕席又怎么说?就算她阿玛是知晓了帝后党首要人物贪污的罪证,就算她此次鸣冤后会遭迫害,那她就有理由爬上你的床?”

“澜弟!”奕忻一声喝斥,头一次对明澜拉下脸来,冷气森森,威严顿生,明澜纵使在气头上,也不敢再放肆。

“大哥自然看得出来,然而正如你那个笑话所说,留个可以防备的人在身边,总比换个防不胜防的人要好得多。”

“那么大哥,也要顺道享受下美人在抱的福利么?”明澜后牙紧咬,一字一顿。

奕忻微微愣神:“这……逢场作戏,无关紧要。”

“好,好一个无关紧要!那就先恭喜大哥,今晚抱得美人归了!”明澜回身,不再看他一眼,黯然离去。乍然风起,衣袂翻飞,裹着她纤细的身子,仿佛也要被这阵风吹走一般。奕忻驻足目送她远去,脚步动了动,终究长叹一声,转身回房了。

“师傅,你说小姐这么喝下去,会不会出事?”后花园中,蓓儿侍立在明澜身后,眼见她一杯杯往自己嘴里倒酒,不禁担心地与唐棠低语——自唐棠教她口技之后,她便唤唐棠为师傅,以示授业之恩。

唐棠却魂游天外,兀自想着赤虎今日在回到行馆后偷偷问她的话:“我若是一棵橡树,你可愿做与我根枝交缠的木棉?”七尺的汉子,竟然面透红光,没等她回答,又急忙补充:“你若现在不愿,我可以等你的,只求你好好考虑,再给我答复。”说完便急匆匆走了。这个呆瓜!唐棠轻笑,心中却微有苦涩。

“师傅?师傅?”蓓儿又连叫了两三声,唐棠才回魂,看着明澜萧瑟的背影,叹息一声,道:“随她吧!她要做什么,陪她便是。”人生在世,难免任性一回,既知举杯浇愁愁更愁,仍忍不住贪恋片刻的恍惚,一时的轻松。即使神志仍然清醒,那如有一团烈火炙烤着心肺的痛苦感觉,起码,能转移下内心的苦楚吧?

明澜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一窗灯光。此处地势较高,她居高临下,更添一种旁观的无力感。

“她进去多久了?”这“她”自然是指那歌姬茗兰了。因两人名字音调相同,她并不想直呼其名,每次提及,只以“她”代之。

蓓儿小心回道:“有盏茶功夫了。”

“哼!”明澜又是一声冷哼,暗自嘀咕:“还没吹灯?你倒不是急色之人啊!莫非要灯下观美人?美人美人,我叫你无福消受美人恩!”心念转处,便回手一招,唐棠与蓓儿依命上前:“你们待会……”

蓓儿瞪大眼睛:“小姐,不好吧?”

明澜柳眉一竖,唐棠忙携着蓓儿,几个纵跃,来到奕欣房前。

屋内,奕忻望着茗兰,笑得温柔:“茗姑娘,若你不愿,本王并不勉强。”

茗兰福了福:“服侍王爷是妾的福分,哪有不愿的道理?”

烛光下,茗兰的小脸微微低垂,莹润如玉,娇俏可人。奕忻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却挣不脱下午明澜离去时那无助的背影。

“让妾为王爷宽衣吧!”茗兰又福了福,上前一步。

奕忻点头,伸展双臂,缓缓吐气。

“我怕……”蓓儿望着近在咫尺的屋门,可怜兮兮扮小狗状。里面就是王爷啊!一旦扫了王爷的兴……

“乖,出了事师傅罩你。现在主子绝对比王爷更可怕,相信我!”唐棠摸摸她的头,敷衍道。

蓓儿想想也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嘛!遂清了清嗓子,战战兢兢开口:“你无情无耻无理取闹!”声音微颤,想是怕得不清。

唐棠台风颇正:“我哪里无情哪里无耻哪里无理取闹?”出口的,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温润,与奕忻的倒有几分相似。

“你哪里都无情哪里都无耻哪里都无理取闹!”一句出口后,蓓儿抱着“死就死吧!”的决心,声音渐渐放开了。

“我再怎么无情再怎么无耻再怎么无理取闹,也不会比你更无情更无耻更无理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