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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娼为良(43)

你要是真说我屁股上有颗痣,我还能勉强认栽。

其实我心里也知道,他必然是认识春红的。虽然不能逼我承认,他自己却已经认定,我就是春红。

果不其然,他额上缓缓爆出一根青筋,冷笑道:“难道,要让我叫你春红,你才会记得,我是谁?”

我眨眨眼睛:“大人一忽儿说妾是樊青青,一忽儿又说妾名叫春红,大人您虽然是父母官,也总要给我等草民一个准话才好?”边说边轻轻用脚尖踢了一下小满,示意他赶紧想办法,招人来制住这疯子。

跟一个妓女他乡遇故知有什么好高兴的,至于他这么死缠烂打?

樊青青,不会是春红的本名?

好,我愈发鄙视为春红起艺名的某人了,丫的文学素养还真是不敢恭维。

那人听了我的话,神色竟然缓和了几分,他犹豫一下,微红着脸道:“我知道你是心里有气,怪我不早些去找你,这才不肯与我相认。其实……你的东西,我一直贴身收着,从未假手他人,我……我也曾去找过你的,只是……”

喂喂,您脑补过度了!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不不,我生气的原因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啊!

我眼睁睁看他羞涩地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来,上头绣着的戏水鸳鸯已经褪色了:“这荷包,我一直贴身收着,你看……”

他双手捏着荷包,两只好看的黑眼睛都变成了水滴状,期待地看着我。

精神压力啊。

我无奈苦笑:“大人,您确实认错人了。舍弟能够作证,妾的女红糟糕得一塌糊涂,连补衣服都弄不平整,更别提刺绣了。”老娘穿来的啊,这种东西我怎么可能会!

更何况这种小玩意再常见不过。我记得在携芳院时,曾经看见一个姐儿从绣娘那里一气买了十几个鸳鸯荷包,说是要送给她的恩客做个念想,下次记得还来光顾她生意。

这位小哥大概经验太少,把姐儿的逢场作戏当真了。

看绣线掉色的程度,他一当真还当真了几年,真是人间惨剧。

那人听我再次否认,又是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片刻后,两只手都在微微颤抖。

淡定小哥,普通人在上当受骗后都会有一段怨天怨社会的黑暗期,不过我相信你觉悟那么高,不会牵连无辜的……?

小满警惕地挡在我面前,我极其没种地又向他身后缩了缩。

他的双眼越来越红,不是要哭,是要吃人。

正大眼瞪小眼地对峙着,突听到脚步沙沙,为我们奉茶的小沙弥快步赶到他跟前,拍着胸口低声赔笑:“大人可是迷路了?这园子里的确岔路繁多,大人请快随我来,侯爷问呢。”

那人仍盯着我,双眼微红,似乎仍不肯罢休。

我只得低声提醒:“大人别再为难妾了,佛门清净地,咱们在这儿僵着,久了怕是要扰了佛祖安宁的。侯爷不是还等着您?妾不敢打扰,先行一步。”说罢略略福身,等他发话。

他压着眉毛瞪着我半晌,终于冷笑一声:“好,咱们来日方长!”说罢将那枚荷包狠狠掼在地上,甩袖而去。

小满目送他愤愤离去,转过头轻咳一声,眉毛一边高一边低地睨着我:“你是欠他钱,还是欠他情了?”

这还用问么,当然是后者,只是这情究竟有多深?

他生这样大的气,按理说应该是用情颇深的。

但他托着荷包看着我时,那一脸冒着粉红泡泡的美好憧憬,又极像是涉世未深就被老于世故的窑姐连贞操带真心一并给没收了纯情小处男。……该不会只是场露水情缘,就朝思暮想,魂牵至今了?

万人迷向来命如纸薄,总是被人以爱为名,不顾死活地当成充气娃娃一样翻过来覆过去地啪啪啪啪,最后也不一定能落得个好结果。

更何况我没有万人迷的皮,还要揽万人迷的瓷器活,这不是找死么。

老娘不下地狱,谁爱下谁下。

小满半晌没听见我回答,神色也有些不对了:“喂,你不会真是欠他情了?”又横眉立目地跳脚,“你检点些行不行!”

我轻轻踢他一脚:“老娘检点得都可以立贞节牌坊了,少废话,去给我向你的手下败将问问这人什么来头!——你今天对他又捏又瞪的,他要是小气一点,咱们的日子就过不好了!”

小满偏过头哼哼几句,我一抬下巴,温柔微笑:“我即使好色,也好色得很检点,你还有啥意见?”

他大惊失色:“你听得见?”

“听不见,但我猜得出。”

小少爷又露出了几分咬我的意思,但似乎考虑到佛门净地不能杀生,因此只是动了动嘴巴,便乖乖去找给我们带路的那位侍卫大哥了。片刻后回来,如实汇报:“新来的青塘知州,二十八年的二甲进士,姓沈,叫沈念恩。”

我忽地站住,一股寒意从脚心刷地冲到头顶,比冰镇饮料还带劲。

叶苏说,春红有位相好,是沈家的旁支。

她那相好三年前上京赴考,之后便再无音信,不知死活。

小满挥挥手,不耐道:“傻了?还不快走。”

我回过神来,苦笑:“突然想起来,我真的欠了他很大的情。——咱们在青塘不能待了,你去问问李叔,可有人愿意接手咱们茶舍。价格可以商量,只求从速脱手。”

正文 26.便胜却天上人间无数

那个叫沈念恩的家伙是我的正牌姘头。

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我嘤嘤嘤着给叶苏写纸条:“亲爱的姘头,我被春红的老情人发现了,为免被泼狗血,老娘得赶紧跑路。你要是有空,在落霞接应我一下成不?”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没空也行,我能搞定。”

小萌鸟振翅飞向高空,我的心也跟着飞到了嗓子眼。

萌鸟一去不复还,白云几日空悠悠。

没有叶苏的小纸条充作定心丸,我愈发觉得忐忑。

叶苏的朋友刘二公子,我刚刚开店时已经带着礼物过府拜见过一回,这次临时抱佛脚,又押着小满跟我去了一趟,勉强图个心安。

万佚闻带着亲信和聘礼来了,万佚闻带着亲信走了。

倾羽哭得稀里哗啦,表示若我有什么需要她的地方,她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万佚闻也微笑着表达了同样的意思,只是程度轻些,言语温和些。

我抓住时机,诚恳地请求他们带我一程。确切的说,是送我一程,直达落霞。

他沈念恩再大也不过是个知州,落霞与青塘相距千里,他又刚刚上任,我不信他手会那么长!

更何况,落霞还有我的姘头罩着呢。

当然为了防止万佚闻认为我这是“家务事”而甩手不管,我只说心慕落霞风土人情,然而寡妇幼弟千里独行,难免行动不便。

虽然万佚闻对小满的武力值表示了十二万分的信心,但我还是不敢冒险。

叶苏一家的惨痛经历告诉我,沈家人有些偏执。偏执也就算了,还老八股。老八股也就算了,还十分有行动力,说干就干,自诩太平洋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