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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喜事(108)+番外

耶律齐看她,“丞相的意思是?”

“斩草除根。”

“朕认为丞相说的有道理。”

裴凌南不以为然,“那皇上为什么能够放过南宫碧云?为什么连耶律擎苍这个儿子都能放过,却不能放过耶律斛珠这个女儿?”

“南宫碧云戴罪立功,耶律擎苍身份特殊。总之,这件事情,是丞相全权做主,朕也没有办法。裴卿若是想要有什么转圜,还是应该从丞相那里下手。”耶律齐说得很诚恳,无半点推卸之意,裴凌南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从耶律齐的房里退出来,裴凌南站在廊下发了一会儿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雪,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有些还落在她的肩头。她的手臂忽然被人拉了一下,她回头,见是楚荆河。而楚荆河的身后站着阮吟霄,眸色暗沉,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说你,要把自己弄成雪人吗?鼻子都冻红了。”楚荆河为她把肩头的雪花拍去,脸上有些兴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李元淑被抓住了,这下能睡个好觉咯!”

裴凌南看向阮吟霄,阮吟霄却有意避开她的目光。

裴凌南说,“有什么好高兴的,不过是要多死一个人。那耶律斛珠……”

阮吟霄淡淡道,“下落不明。”

“哦,这倒稀奇了,也有丞相找不到的人?”裴凌南冷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楚荆河看着裴凌南的背影,问阮吟霄,“这女人,好端端地,又生的是哪门子的气?”

阮吟霄摇了摇头,径自往前走,楚荆河叹了口气,快步跟上了他。

裴凌南回到房中,却是一份公文也看不下去。她满脑子都是疑惑。为什么耶律擎苍和南宫碧云可以幸免于难,而耶律斛珠不可以?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还不懂什么叫政治阴谋,就要面临父死母亡的惨剧。这并不是她的错,这样太过不公平。

她把公文都推到一边,索性上床睡觉,谁知刚躺下,就有人敲门。

大冷的天,被窝温暖,她不想去开门,所以也不应声。谁知道敲门的人却很执着,一下一下地敲着,足足敲了十多声,她才终于忍不住,“谁啊。”

门外淡淡的一声,“我。”

裴凌南一下子坐了起来,外面还下雪吧?他身体没有大好,若一直这样把他关在门外吹冷风,回头老陆会把她杀掉的。她不敢再想,一边披衣下床,一边说,“你等等,我马上就来。”

她跑去开门,冷风一下子灌进来,雪好像下大了。

“快进来。”她很自然地把阮吟霄拉进屋中,然后用力地关上门,“这么冷的天,也不多穿一件衣服,那个狐狸毛的皮裘呢?别跟我说你没钱。”她把火盆搬到他的面前,“赶紧暖暖吧。”

阮吟霄坐下来,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些回暖,“你不意外我来?”

“虽然不知道你来干嘛,不过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吩咐就说吧。”裴凌南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而后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来,“想必跟宁王案有关吧?这次落网的大都是你的政敌,又有崔家和李家,肃清了他们,从此以后,朝堂之上就没有任何人敢跟你作对了。”

阮吟霄把茶杯放在两掌之间滚动,犹豫了一下说,“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什么?”

“以往你公私分明,很少把私人的感情带到公务上来。是不是耶律斛珠让你想到了什么?”阮吟霄顿了一下说,“她的身世和你有些像……”

“丞相别误会,一点都不像!我只是想起阡陌,觉得她可怜罢了!”

“小南……”

裴凌南站起来,摇了摇头,“不要以为你能堪破人心。前尘往事,我早就放下了,也不会执着。只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为什么能放过耶律擎苍,却独独不能放过耶律斛珠?”

“你懂的,不是吗?你只是被你的恻隐之心蒙蔽了眼睛。耶律擎苍的母亲,是南朝人,她在北朝没有任何的势力,也无争权之心。我见过她,也与她恳谈过,算是知晓她的为人。但李元淑不同。她身后的李氏家族,就算因为此次的宁王案而元气大伤,亦不会善罢甘休。她会成为政权斗争一枚棋子,包括她的女儿。”

花事八十

裴凌南闷不作声,阮吟霄又说,“不过你说得对,稚子无辜。她虽然不能留在母亲身边,但我会保她一条性命,送到平凡的人家去,平平安安地长大。她才四岁,也许几年之后,会忘记今日的种种,做一个开开心心的正常人。”

“你……找到她了?”

阮吟霄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裴凌南终于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心狠。”

“不是我不心狠,是我见识到了母亲的力量。女人,一旦有了想要拼命保护的孩子,就会有不同于平日的坚韧,这一点,我很佩服。”阮吟霄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一时有些失神,“你知道吗?你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这样对我笑过了。”

裴凌南一怔,敛了笑容,“你该走了。”

“小南,在你的心里,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很重要吗?”裴凌南坐在床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你太能算计,我们每个人都在你的棋盘上。你的棋盘随时会有新鲜的棋子,谁都不知道哪天会突然被你舍弃,哪天会为你所用。”

“小南!”

“你听我说完。我知道你能找出一堆道理反驳我,你懂得比我多,我说不过你。你让皇上出面撮合楚荆河和秦书遥,楚荆河早晚会知道他承了你的意,你便不动声色地拉拢了人心。还有赵康,我曾经听越香凌说,你去过赵康住的那个客栈,你们见过面,是不是?”

阮吟霄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裴凌南。裴凌南自嘲地笑了笑,“你别忘了我是你教的。纵使你用什么棋子我不知道,但你出棋的套路,我心中还是有数的。不过若说为官当政,一点手段都不用,那是不可能的。这不是对错的问题,是立场的问题。所以不要再问我你是怎样的人,你在我心中怎样,不会影响你的仕途,也不会改变我们的关系。你是我的恩人,老师,仅此而已。”裴凌南抬手,示意阮吟霄可以走了。

阮吟霄忽然走到床边,擒住裴凌南的手腕,强迫她与他对视,“你以为你选的人,有多好?”

裴凌南笑,笑得前俯后仰,反倒让阮吟霄不解。她说,“最开始,他并不是我选的,而是你替我选的,丞相大人。”

阮吟霄立时无言以对。

他其实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他知道无可挽回,他也不是在挽回什么。只是每每看到她跟赵显的夫妻情深,心中有一个地方就会隐隐作痛。幻想那个揽着她的男子是自己,幻想她在对自己撒娇嗔笑。每当这个时候,内心就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涌上来,他思索了很久才知道,那情绪,叫后悔。

但是世上,没有后悔的药。他不能回头,也不会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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