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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良缘(41)

门“嘎吱”一声关上,我睁开眼睛,果然看到梳妆台上摆的一支珠花不见了。

她是怀疑我么?怀疑念临风的青眼有加,怀疑我就是她明明知道存在却抓不到的那个□。所以拿走珠花,试探念临风的反应?我释然一笑,她不相信我,我又何曾相信过她?既如此,我们谁都不欠谁。

我一觉睡到晌午,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红袖”,无人应答,便盯着房门失神。骤然看见红袖推门而入,像往常一样亲热地喊“夫人”。我欣喜地站起来,却发现房门紧闭,刚刚那一幕只是幻象而已。苦笑,其实我内心深处,过分依赖的,何止是念临风一人?

草草用过午饭,便出门去烟雨绫罗阁。贡锦虽然已经选定我们,然而还未正式签订契约,随时都有变数。冬日的寒峭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降临这座城池,路上的行人皆裹着风帽大氅,匆匆地来往。路两旁的小摊,生意萧索了不少。

到了烟雨绫罗阁,不禁吓了一跳。店前竟排起了长龙,整条街的热闹好像都聚在这里了。大概是昨日贡锦一事传出,店铺名声大噪。我好不容易挤进店里面,看到店中的三个人皆是忙得大气不喘。

“顾言!”我喊了一声,差点被身后的一个胖妇推倒。云顾言连忙从柜台后面出来,拉着我问,“夫人,你怎么来了?现在这里很乱,恐怕没时间招呼你。”

“我来帮忙吧。”我用手挡着推挤的人群,“他们要什么?”

“差不多都是来下订单的,说要能吸引蝴蝶。”云顾言把我拉到柜台后面,喘了口气,“百蝶穿花被定为贡锦,普通老百姓当然不能用。我们要上哪里去弄吸引蝴蝶的布匹?”

我看着柜台前拥堵的人群,一时也是愁绪满怀。

店门外忽然响起官府清道的锣声,店内的人群如潮水般退去,皆跪到了门外。我和云顾言等人,也连忙到店外跪迎。宋清流和念临风分别从两顶轿子上下来,宋清流当先一步走到我面前,“林夫人身子可好些了?天寒地冻的,快起来吧。”他今日说话特别和气,倒是叫我受宠若惊,“小的谢过大人。”

念临风率先跨入店中,宋清流紧随其后。我身后跪着的人群嗡嗡嗡地议论了起来,无非是一些怀春的少女,觊觎念临风的色相。我仔细看他负在身后的双手,似握着什么东西。

店里的小伙计暂时把店门关上以避嫌,方掌柜则把宋清流领去了后堂的仓库。

念临风在角落里头坐下来,把手中拿着的那个东西,按在茶几上,我这才看清是被陆羽庭拿走的那枚珠花。

小伙计上前恭敬地问,“大人要喝什么茶?”

念临风淡淡道,“龙井。茶叶只要三分绿,泡茶需用甘冽的井水。用紫砂壶烧水三次之后,方可用来泡茶。”

我白他一眼,分明是设法愚弄我店里的人。小伙计愣了一下,“小的这就去准备,不过还得劳烦大人多等些时候。”

小伙计走了之后,云顾言说,“好了,我就不碍眼了。去小门口那里给你们看着,有话快些说,也别把动静闹得太大。”说完,拍了拍我的肩,走开了。

我看着桌子上的珠花,知道他是来兴师问罪的,索性不说话,干站着。

念临风不疾不徐地说,“这珠花她是哪来的?你别跟我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我不认识那珠花,”我故意嘴硬,理直气壮地说,“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走过来,一把擒了我的手腕,“这珠花我见你戴了两次,两次都是你睡在我怀里,我替你摘下来的,还敢狡辩?你真是胆大!她要是半夜拿刀杀了你,该如何?还有,你给她出的什么鬼主意?!”

他用的力道不重,却是把我迫在他身前,半分退不得。我挣扎道,“她是堂堂郡主,就算要杀我,那也是天经地义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了,她可怜巴巴地就为你看她一眼,我不是刚好为了……”

我话未说完,就被他堵住了口。他发狠似地咬着我的舌头,翻搅我的舌腔,有银丝从嘴角滑落。我双手抵在他胸前,呼吸急促,整张脸像是火烧一样。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解决问题的方式,除了嘴,就是床。偏偏女人就吃这一套,前一刻还气势汹汹的,一肚子醋酸劲,后一刻已经情意绵绵地软在他怀里。

他离开我的口,顺带舔去了我嘴角的银丝。我大力地喘气,狠狠拍了他两下。

他贴着我的耳朵轻声说,“那珠花我收下了,好睹物思人。你教的那首小曲儿,别人唱着激不起我半分兴趣,改日你亲自唱于我听。”

我扭了扭身子,要从他怀中退出来,“想得美!”

他倏然一笑,按着我的腰,让我更加贴近他的身体,“你要是再敢出这种馊主意,为夫也就不再当什么正人君子了……”他身体的某个地方烫得惊人,我慌忙伸手推开他,站在一旁整理衣服。

云顾言在小门那边高声说,“宋大人,您看过了?”

宋清流应道,“恩,你们家的东西向来不错。一会儿,就跟你家夫人商定贡锦的事情。”

话落,他们已经出现在小门口,迈步进来。我仍然能感觉脸上通红,便低着头道,“宋大人可看好了?”

宋清流从怀中拿出一卷纸,“好了,没有什么问题。这是官府拟定的文书,请林夫人过目。”

我接过文书,匆匆走到一旁观看,云顾言跟过来,一脸揶揄地看着我。

那边宋清流说,“此等小事,本来不用劳动郡马大驾。但洪大爷生性随意,柳御史也忙着审办曲氏母子,下官得寻一个证人,免得到时又被无耻之徒诬陷。”

念临风的语调清淡,与方才判若两人,“吉祥街一案以证据不足告终了,宋大人无须耿耿于怀。”

“是,是。说来,姑苏城虽然繁华,但比之附近的金陵,扬州等大城,还是相去甚远。还望郡马的九州商会能够多多提携,下官代城中百姓和商贾,先谢过郡马的大恩。”

“宋大人言重了。现如今九州商会的众人已经不把我这个行首看在眼里。前几日京中的班首改任,都未通知我出席。”他的口气听起来像是自嘲,却没有任何失势的不甘心。这人心中明明有着充分的计较和打算,非要把自己撇得干净。不过班首改任?难怪看不见方重。

我看完文书,又递给云顾言。她指着文书上所标示的数量,摇了摇头,我会意,对宋清流说,“宋大人,我们无法提供如此数量的布匹。您也知道,百蝶穿花这门技艺,无法大规模的生产,每绣出一匹,便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品。您若不把这文书上的数量减去五分之四,我们无法签名。”

宋清流快步走过来,“什么……你!你昨日并未言明!”

“现在言明也不晚。”我把文书递回去,严肃地说,“苏绣不单单是货品。她的价值,是金银无法衡量的。我们是要把最好的东西送到宫中去,要让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看到我们姑苏的绝技,但却不能为了送进宫,而贬低了苏绣的价值。这一点我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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