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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良缘(34)

孙屠夫气得发抖,“骗骗骗人,你们都在骗人!天地良心,你们在御史大人面前,也不不不说真话!”

柳毅拍了一下惊堂木,“公堂之上,莫要喧哗!”

孙屠夫抖了一下,乖乖地跪好,眼睛偷偷地瞄了我一眼,有无尽的委屈。

柳毅又问,“贾富,你家绸缎庄的伙计,缘何要烧物什?可是与吉祥街被卖有关?”

贾富胖胖的身子前倾,“大人明察。小的只是听闻宋大人要整修吉祥街,为了配合官府的工事,就吩咐铺子里的伙计把一些旧的大木柜处理掉。可是那些伙计躲懒,竟然就放在后院里头烧,这才惊动了大人。请大人恕罪。”

我长吐了一口气,懒懒地看着跪在公堂上的三个人,他们表情各异,各自有各自的算盘。可怜孙屠夫是直肠子的人,闹不清眼下的形势,还一个劲地给我使眼色,盼我能帮他说说话。天可怜见,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还不就是贾富怕死,怕到时候纸包不住火,拉我垫背,才以什么聪慧过人,观察敏锐的破烂理由,请我坐在这儿旁听么?

柳毅显然也有些糊涂,“孙照,堂上三人口供一致,都说是官府要兴工事。而吉祥街二十余家商户,只你一家说宋知府卖了吉祥街……你可有什么凭证?”

“大人!小的就算有天大的胆胆胆子,也不敢说谎。小的手里本来有租约的,可是被他们抢了,腿还被打折了!”

宋清流回过头去看他,喝道,“大胆刁民,休要胡言!你有何证据说你的租约是为我们所夺?吉祥街二十几家商户,只有你的租约丢了,你是想逃避责任,才污蔑本官!”

“你你你……我说不过你,林晚,你快帮我说!”孙屠夫欲要与我同仇敌忾。

我扶额,很想给他一脚,奈何这是公堂,只能跪到地上拜道,“大人明鉴。这件事的始末,民妇知道得亦不清楚。但孙屠夫平日里个性冲动,恐怕偏听了一些谣言,才造成今日的误会。但请大人看在他年轻无知的份上,从轻发落。”

我此言,招来了堂上三人异样的目光。孙屠夫在身后叫道,“林晚!你怎么跟他们一样!我辣么相信你!!”

“闭嘴,你还不认错?”

“我是冤枉的,我不认!”

柳毅锁眉沉思,逐一打量我们几人,沉声道,“孙照毁弃官府租约,暂时收监。本案尚留疑点,择日再审。退堂!”

衙役把孙屠夫架了下去,他绝望地看着我,神色悲壮。好像一直仰赖的信念崩毁,人生只剩下一道道灰暗。

*

我买通了狱卒,去牢里看孙屠夫。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面,不言不语。我不能进入牢房,只能在外面看着他,心中内疚,却也不知道如何宽慰。

“老孙,你认真听我说,毁弃租约并不是什么大罪,可能花些钱就好了。御史大人之所以把你关在这里,是认为本案还有疑点,所以,你要承认错误。”

他抬起头看我,用一种沉痛的目光,“你为什么要辣么说?你明明知道这整件事情都是宋清流和江别鹤捣的鬼!”

我低声道,“你这个傻子!为什么要这么死心眼?你看到贾富了吗?他是堂堂的姑苏首富,姨父又是户部尚书,连他都不得不吃这个哑巴亏,就算你一个人坚持,能有什么用?你没看到二十几家商户只有你一个人敢站出来吗?你若是不承认错误,你娘和你媳妇就会遭殃!现在吉祥街已经不会被卖掉了,我们的目的达到了!”

他的脸涨得通红,“达到了吗!是非黑白颠倒,坏人逍遥法外,这是我们的目的吗!我没有错,为什么要认!”

“在权势面前,我们不得不低头。像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不过是求一个安生的日子。你听我的话,不要跟他们对着干,柳御史若是继续追查下去,把宋清流他们逼急了……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听到了没有?!”

他用手捂着耳朵,面向墙壁,再不跟我说半句。

我没办法,只得离开牢房。末了,又给狱卒塞了很多的银子,求他们好生照料。

孙屠夫是个认死理的人,没那么容易被说动。我依稀想起不久前他说过,是方重去了他家,找了他娘,才终于使他打消了纠缠我的念头……出了牢门,我立刻打听了孙屠夫的住处,匆匆赶去。

☆、桃花三十

我赶到远在城郊的孙屠夫家时,发现破落的院子里面早已经挤了很多人,像是一群地痞流氓正在闹事。我正欲跨门而入,忽然被人掩住嘴,拖到一边。

念临风身上的味道非常特别,我几乎立刻就能辨认出来。

他低声说,“这件事情我来解决,你不要插手。”

我的嘴被他掩着,只能发出呜呜声。

他小心看了一眼院子,把我带到更偏僻的一处屋角,这才放开我,“我刚刚得知,吉祥街的所有权不属于姑苏,而是属于国家。买卖吉祥街,是杀头的重罪。而且这件事一旦引出了大运河这项机密,牵连的将不仅仅是一两个人。”

我如坠冰窟,手上的温度迅速褪去。念临风宽慰似地抱了抱我,“相信我,交给我来处理。”

“临风,你保证孙屠夫没事。”我扯着他的衣袖,声音带了哭腔。

他凝重地看着我,摇头叹息,“晚晚,事已至此,我不能保证。”

“你不是大行首吗?你不是郡马吗?你不是很聪明吗?为什么保一个人的性命都做不到!”我厉声责问他。他一只手揽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抓了我的手放在唇边,“晚晚,我没有三头六臂,要以大局为重。”

我恼怒地推开他,“是我答应过孙屠夫,帮他处理吉祥街一案的。我也收了九州商会的钱,会妥善处理此事。所以现在,我不能独善其身。”我转身要走,手却被念临风用力拉住,“不要意气用事!”

“我亲手把相信我的人送进了大牢里面,你现在还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含冤而死?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要甩开他的手,他却顺势把我拉进怀里,禁锢住,“我和靳陶本来只想让你有些事做,不至对方重的事情过于伤怀。可我如何能料到你如此聪明,借用贾富的手,把此事捅到了御史柳毅那里!现在局面一发不可收拾,我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吗?”

“我生我死,与你何干!寿阳郡马!”我口不择言,只想他恼怒,然后放开我。他沉默地看着我,手上更加用力,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这样的沉默和凝视让我心慌害怕,后背发凉,双腿不由自主地发软。正打算忏悔求饶的时候,不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他迅速抱着我,闪到墙根之下。

一道白色的影子在我们前方的密林闪了一下,一群人便向那边追过去了。

那群人刚一消失,白蔻就从屋顶上跳下来,跪在我们面前,“少爷,以后万万不可再如此冒险。夫人的安全请交给我和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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