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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遮天,一手捶地(56)+番外

宋郎生悠悠的嗯了一声。

我问:“那仇呢?报仇了么?”

宋郎生的手沁出湿润,“也许……算是报了吧。”

“什么叫也许?报了就是报了,没报就是没报。”

宋郎生道:“究竟什么样才算是报了仇,夺了对方的性命还是让对方伤痛?可若是报了仇,我是否又会成为别人的仇家?是非对错黑白素来难以一言以蔽之。”他摸了摸我的头,“今晚公主的问题,我回答了那么多,可以选择不回答了吧?”

我微微颔首,只觉得对宋郎生,了解的愈多,就愈发看不透他了。

马车再调一个头便可直达公主府,宋郎生让车夫停车,见我讶然,他道:“别再想什么刺杀我的幕后主使了,既然公主为了查出刺杀你的幕后主使而诈死,演戏就要演足,岂可大喇喇的从正门回府?”

我苦笑看着他,原来我私下筹谋了半天,他不用多想都能猜出倪端。

他扶着我跳下马车,牵着我一路前行,夜深露重,他似乎有些不怎么放心,索性一把将我搂紧,漫步于夜色之中。

我心中一暖,看着身上的男装,笑道:“是怕被人看见怀疑断袖么?”

宋郎生敷衍的一笑,没有回我。我仰头,借着月光看着那张脸依旧神采飞扬的侧脸,神情桀骜不驯,只是……有些萧索。

他在想什么?是因为是在思念那个小宫女么?

我叹了叹。

其实……我如此着紧的问他有没有报仇,并不是真的希望他还活在仇恨中……而是,如果仇报了,血恨了,大抵就能够释然了吧。

“喂,宋。”

宋郎生侧首,“什么?”

“就那扇子……你为何要画艳阳、蜜蜂和花啊。”

宋郎生略一思索,道:“因为她的名字,挺应景的。”

“名字?她叫什么?”

宋郎生清清朗朗地道:“采蜜,采蜜的采,采蜜的蜜。”

采蜜。

当这个名字猝不及防的钻入我的耳里,原本一片清明的思维再度坠入一团漩涡中。

我有些站立不稳。

模糊不堪的人影和甜美的声音走马观花的从脑海中滑过。

“奴婢采蜜,习宫规礼仪后随钟粹教习嬷嬷做事,资历尚浅……”

“公主大恩采蜜没齿难忘,奴婢愿伺候公主一辈子……”

“公主怎么尽叫奴婢担心呢,说好亥时前回来,方才差些要被人识破……”

“从今往后,只要是公主的事,采蜜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二十五章

“公主?”

宋郎生见我发呆,甩了甩牵着我的手:“你在想什么?”

我如梦初醒的看着他,怔了怔,想要告诉他采蜜似乎不是太子哥哥的宫女,而是我的宫女。然则转念一想,我自幼与太子哥哥形影不离,驸马弄错了亦是情有可原,说的太多不过是徒增伤感,我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在想……我不是要装死忽悠幕后主谋么……那艘,对,那艘画舫都沉了,刺客死光死绝,聂然幸存,可当时船上还有一个人,所有人亲眼看着她上船的呀。”

宋郎生拉着我往通向府邸后门的巷子走去,沉吟道:“公主的意思是……聂然方面,可以说是他善于水性武功高强,可若连方雅臣也得救,公主随船沉河的假象,亦会惹人生疑?”

我随手推开侧门,对着他叹了叹:“可她现在好端端的在咱府里养伤呢……”

话未说完见宋郎生忽然皱了皱眉,我顺着他的目光瞧去,但见院内眼前一人,披着一件外袍披头散发的迎风而立,却不是方雅臣是谁?

却见她缠着布条的胳膊渗着血红,我轻咳道:“这大半夜的,你怎么不好好休息?”

方雅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问:“韩斐呢?”

我一怔,环顾四下无人,道:“他走了。呃,他无碍,你不必担心。”

我看她目不转睛毫无反应但眼神依旧直勾勾的盯着我,偷偷碰了碰驸马的手肘,示意他吭个声,宋郎生敛眉看着她,问:“方雅臣,你怎么变成女人了?”

我:“……”

方雅臣:“……”

待到我拉着方雅臣回她的房中,将事情前前后后仔细讲过一遍后,她二话不说的起身开始收拾细软,我叹了叹:“你真要去寻他?前方凶吉未卜……”

“谁也无法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方雅臣看着我道:“公主,当日在画舫上你对我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我微微点了点头。

方雅臣淡然一笑,缚着包袱道:“那么何须多言呢?让众人以为我葬身于画舫之中,从此世上再无方家之方雅臣,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她利落的换上一身男装,临走前朝我和宋郎生拱了拱手便做离去,唇舌也懒得多费,以免耽误了时辰便追不上她的韩斐了。

宋郎生一直静静的站在我身旁。

我垂眸道:“我有意和她说了这么多,便是诱她去寻韩斐。我有我自己的私心,若只盼着他们重归于好,大可不让韩斐涉险,他们还能相安无事的活到白头。”

宋郎生喔了一声。

我道:“我以家国大义为论令她放下仇恨,以珍惜眼前人为由让她与韩斐生死相随,看似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然则都是些字面上的功夫,攻心罢了。”

宋郎生又喔了一声。

我不耐的转头,“你能不能不要在我自怨自艾需要安慰的时候如此敷衍啊?”

宋郎生嗯了一声,道:“这些不是公主的错……”

我等着他继续说。

“公主本性如此,何必怨天尤人?”

“……”就知道他吐不出什么合乎情理的词。

宋郎生悠然道:“万事难全,公主心中的秤早已有了偏指,岂会因私人情感而动摇?”

我斜睨,“驸马爷果真一针见血,对本公主的内心如此了若指掌真是谢谢了啊。”

宋郎生摸了摸下巴,认真道:“其实比起内心,我还是对公主的驾轻就熟些。”

我险些被呛住,猛然抬头,宋郎生笑盈盈的揉了揉我的头发,转身而去,也不顾我在他身后嚷嚷:“什么叫……驾轻就熟……喂你这个用词是不是有点不恰当啊?驾轻就熟指的是对事物一旦熟悉做起来速度就非常快……等等,你这话的意思该不会是,我们之前曾经……宋,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不出一天功夫,漕运失火案就传遍了整个朝野。

内阁议会后,刑部受命彻查审理,督察院纠劾,当然,在真相浮出水面前,朝会上无非是太子震怒,首辅次辅端出竭力明察的姿态,私底下偶有流言,不过大多是凭空妄测,真正听到些风声的反倒是噤若寒蝉的一言不发。

表面上看,既然是太子提出由韩斐担任监察使,而漕运则是由韩斐一力主张,如今出了事,韩大人烧成炭,救灾的粮食炸成灰,最该为此事烦扰忧心的自然是太子。

仔细想来韩斐暗走陆路之计必已事先知会过太子,他也只是明面上装个样子,暗地里自然有自己的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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